190.金贵_大唐探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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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金贵

  八月薇妮之六部系列,晋江原创网首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眼罩摘下后,阿弦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袁恕己,而是他身后的人。

  或者说是“非人”。

  王甯安,秦学士,张员外,以及众帮凶肆众们,身着囚服,手中提着自个儿血淋淋的头颅,彼此厮打,哀哭嚎叫。

  阿弦仓皇移开目光,转身逃往内巷,正欲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地见到前方小丽花立在街心,眼中带泪,苦苦看她:“十八子……我想求……”

  阿弦被方才陡然所见的那幕吓得慌了,纵身跳到旁边避开她——这就是在袁恕己看来,她很突兀地闪避的奇异一幕。

  只是还未跑出两步,身体像是被一股寒冷的冰水侵入,透骨的冰冷让她猝不及防,往前扑倒在地。

  等再站起来的时候,阿弦已经不是“阿弦”了。

  “她”迈着碎步,来到府衙。

  手轻轻地抵在下颌处,犹疑打量着府衙的门首,又左右逡巡扫向守卫。

  守卫们因都认得阿弦,是以并未恶声恶气,其中一人反而问:“十八子怎么这会儿来了?”

  “她”才仓促而略带羞涩地低头一笑,抬腿迈过门槛,往里而去。

  守卫们回头打量了一眼,满面疑惑:“十八子今天怎么有些古怪……刚才……”

  两人对视,顷刻却十分默契地各自移开目光,不再深思。

  “阿弦”一路进了内堂,小典房中却还有另外一个人。

  且说小典在府衙里又调养了两天,本已脱了险境。

  听说已经判决了凶徒,小典心中的大石落地,可毕竟小丽花已经不在人世,想到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也不复存在,又想到先前自己遭遇的那些非人折磨,如今心愿已了,万念俱灰,所以精神萎靡,身体状况竟也江河日下。

  故而这两天竟只是强撑着等死,只等处决了罪犯后咽气。那大夫也是无能为力。

  此刻在房中探望小典的正是连翘。

  小典曾跟连翘见过一面,又从别人口中听说连翘在小丽花案中所做,他是个心软且善的好孩子,便对连翘存有一份感激之情,竟不顾身子细弱,挣扎着下地要向她磕个头。

  但他一来病弱,二来腿上的筋腱受损,动作不便,几乎从床上栽下来。

  连翘见他形销骨立,心中酸涩,紧走两步拦住,小典早支撑不住,头晕目眩,只问:“那些人已经死了吗?”

  连翘道:“午时三刻,已经处决了,你听外头还有鼓声呢。”

  小典道:“这样我就放心啦。”

  连翘怎会不解他的心意:“小典,你可不要错想了!”

  小典闭着眼睛,眼中的泪流落不绝:“之前你为我姐姐做的事我也知道了,姐姐,你是个好人,现在再求你一件儿,等我死了,你把我跟姐姐……”

  连翘转头将泪挥去,方轻声喝道:“别瞎说!”

  小典道:“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只知道我是有个姐姐的,但问起娘来,她却总不告诉我姐姐在哪里。”他深深呼吸,睁开眼睛,“后来娘去了,我跟随王先生,再后来,进了秦府,才知道姐姐当初为了我们……”

  连翘垂首咬紧牙关,小典道:“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姐姐一面,他们告诉我,只要我听话就会让我跟姐姐见面,我是听话,可是熬了那许久,我渐渐知道他们是骗我的……”

  秦张那些人因见小典向来温顺听话,对他的看管便松懈了,殊不知小典心里偷偷谋划着逃跑出来找小丽花,那一次连翘在菩萨庙里见到他,就是他才逃了出来。

  后来被捉拿回去,那些人为了惩罚他,又故意告诉他小丽花已经死了。

  小典大哭。

  连翘抱着这少年的身子,明明是才要绽放的年纪,却干瘦的如同一片枯叶。就算连翘阅尽千帆,自诩心硬如铁,这会儿也禁不住同他一起潸然泪下。

  正在此刻,便听得门口有人轻轻唤了声:“小典。”

  两个人转头,却见房门打开,竟是“十八子”徐徐走了进来。

  连翘一眼便看出十八子的举止跟昔日大为不同,且隐约带几分眼熟。

  正疑惑间,她已经走到床前,先是看着连翘,道:“姐姐在我身后苦心做的那些,我都看见了,幸而刺史大人同十八子联手查明真相,给我姐弟讨回公道,也还了姐姐清白,多谢姐姐。”

  连翘双眼慢慢瞪圆,毛骨悚然,松开小典站起身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八子”:“你、你是小丽花?”

  小丽花不答,转头看向床边的小典。

  小典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小丽花举手,轻轻抚上少年枯瘦的脸:“弟弟,你受苦了。”

  只是一句话,却让小典在瞬间泪如泉涌,极快地模糊了双眼。

  小丽花凝视着眼前少年:“姐姐是个最蠢笨的人,这么多年来都错把豺狼当作好人,才害弟弟吃了那许多苦。”

  小典再也忍不住,哑声叫道:“姐姐!”张手用力将她抱住!

  小丽花微闭双眸,脸颊轻轻地蹭着少年鬓边,发出欣慰的叹息:“这许多年来,姐姐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你一面,就如现在一样抱你,我的好弟弟……”

  小典放声大哭。

  连翘几乎站立不住,死死地倚在床柱上,眼睁睁看着这幕,手捏着帕子堵住嘴,眼中同样泪如雨下。

  小丽花缓缓睁开双眼,在小典头上亲了一口:“答应姐姐,你要好好地活着,不管多难都要好好地活着。”

  小典用力抱紧了她,嚎啕大哭:“可是我想跟姐姐在一起。”

  小丽花抚着他的头:“乖孩子,你一直都跟姐姐在一起啊。”她的声音这样温柔,就像是一阵春风,将少年心底的冰冷融化殆尽。

  最终的告别终究来到。

  小典跌跌撞撞下了床,连翘竭力扶住他,小典大叫:“姐姐!”

  小丽花已经走到门口,闻声回首,向着两人歪头一笑。

  此时,在连翘跟小典看来,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十八子,而真真正正是小丽花,那样烂漫耀眼的笑脸,就如同春风中漫山遍野盛放的娇艳丽花。

  有诗云: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且说府衙门口,袁恕己询问十八子如今何在,吴成面露难色,道:“大人,这事实在怪极了,我因见十八子要出门,便要躲了,谁知眼看十八子出来,才走了三两步,忽然瘫软在地上。我正要去扶,那食摊上的老朱头赶来,将十八子搀扶起来……”

  据吴成说来,当时阿弦就如同醉酒一样,摇摇晃晃,神志也似有些不清,多亏了老朱头扶着,一径出府衙去了。

  袁恕己听了吴成的诉说,狐疑不解。

  今日袁恕己之所以将安善带回来,一来是为了从他口中打听有关十八子之事,二来,却也正是因为小典的情形很不好,袁恕己看了出来,便想让安善过来,希望能有一二效用。

  谁知竟会又是如此意外的情形。

  正思量间,有人从厅外进门,笑道:“此地的事情已经了结,袁大人,我们也该告退了。”

  说话之人身量长大,身着军服,正是先前左永溟从军屯请来的救兵,豳州兵屯守卫副将雷翔。

  袁恕己忙回身迎着,两人寒暄几句,雷翔忽然道:“另外,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袁兄是否成全。”

  袁恕己道:“自家兄弟,还说什么客套话?如今我在这豳州当差,自要守望相助,这一次若不是雷兄来的及时,也无法惩治本地奸恶。”

  雷翔大笑几声,道:“是这样的,我想向袁兄借一个人。”

  袁恕己意外:“借人?哦……是吴成还是老左?”

  雷翔含笑摇头,道:“都不是,是你们本地县衙里一个唤作‘十八子’的。”

  “是小弦……”袁恕己越发意外,惊疑问道:“雷兄怎么会想到借他?是为了何事?”

  雷翔乃是军中将领,无缘无故怎么会借一个不相干的小衙差?若说军中有事,也归军中料理,本地文官包括刺史等都是不得插手的,更遑论阿弦这样的小公差了。

  除非……

  雷翔叹了声,面露无奈苦色:“的确是有一件棘手的事儿,非此人不可。”

  袁恕己见她神色坦然,慢慢敛了笑:“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早知道阿弦跟连翘略有交情,此刻见她前来,自然便以为是为连翘开脱的。

  袁恕己道:“连翘亲口承认是她嫁祸王甯安,若不是想找替罪羊,她何必大费周章如此。是了……最重要的是,凶器还在她的房里被‘妥善保管’呢。”

  之前负责送包袱的丫鬟终于招供,交代说那日王甯安走后,她看到那个包袱留在门口,本迟疑是否入内询问小丽花后再做打算,是连翘在廊下现身,指点她说现在拿了赶上王甯安还来得及等话,丫鬟这才抱了包袱追了出去。

  后来听说包袱里是血衣,她因惧怕受到牵连,便躲了起来,不敢承认。

  袁恕己脸色冷峭,继续说道:“先前那枚遗落在小丽花房中的珠花是连翘所有,必然是在她动手杀人的时候,不慎跌落,小丽花死去的姿势,她的双眼明明就是盯着桌子底下那珠花——也正因如此本官才发现这珠花的所在。这才是小丽花留下的真正的线索,而不是有人口中子虚乌有的血字。”

  阿弦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指她说谎。

  袁恕己冷哼道:“你既然跟千红楼里的人相熟,如何会不知道小丽花本是边陲逃来的难民,从小儿被其母卖到楼里,因资质平庸鸨母不肯在她身上花钱,因此文墨不通大字不识?又怎么会想到在临死涂一个‘王’?”

  阿弦想了想,并不急着争辩:“这么说,大人是认定了连翘杀人?”

  袁恕己道:“本官虽是代理刺史,却并不是那种粗鲁任意、不讲求证供草菅人命的昏官,那件血衣也已经查清,本不是王甯安当日所穿,而是之前他跟小丽花相好之时,留在她房里的。而且经过详细审讯,楼中有两人供称,那日在王甯安去后,曾看见小丽花在门口露过面……可见王甯安走时她还活着,后来……就是连翘姑娘接手了,你可还要再听下去么?”

  阿弦道:“连翘是如何杀死小丽花的?”

  袁恕己道:“你想说什么?”

  阿弦道:“小丽花伤的极重,若有人对面将她刺伤,那一刻必定鲜血四溅,痛不可挡,她一定会发出惨叫或者竭力挣扎。而楼中人来人往,竟无人听见小丽花房中动静,既然无人察觉,除非小丽花被凶手制住,但凶手若想近距离制服小丽花还要留下那种创口,身上一定被血染透。大人说王甯安并未穿那件染血衣裳,而是连翘事后栽赃,小丽花如何而亡,真相岂非显而易见了?”

  袁恕己却忽略了这点,可他心思转动甚快:“且慢,连翘既然要杀人,自然有备而为,或者是她穿了王甯安的衣裳,染了血再嫁祸王甯安,何其一举两得!”

  袁恕己没想到自己竟转的如此之快,不由暗中佩服自己的心思灵活而推理缜密。

  然这会儿阿弦所见,却是在那凶器上看到的影像,她看见连翘拔刀,也看见她半幅衣袖飘在外头,正是艳丽的妖娆紫色绣蝴蝶花样,哪里会是王甯安的衣物。

  阿弦摇头:“她没有穿王甯安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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