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扶我起身_大唐探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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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扶我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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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老爷正跟高建在前厅你推我让,相谈甚欢,忽见管家如救火似的跳了进来:“老爷,大事不好”

  众人鸡飞狗跳地奔至新房,还未进门,就听见新娘子嚎啕大哭的声音,有几个丫头围在门口,也都吓得色变,见黄老爷来到,忙都退避。

  路上管家已将大致情形略说了一遍,此刻冲进屋内,却见满地杯盘狼藉,碎片四散,桌椅板凳横七竖八。

  朱氏瘫软在床边,吓得哭个不住。

  另一侧,黄侪正从地上爬起来,顺手举起一张椅子向着阿弦扔了过去。

  高建先前在厅内饮酒,飘飘欲仙,神魂如在九重天,此时见了这幕,兜头似有冰水浇落,陡然回到人间。

  他还未反应,阿弦已经跃起避过,顺势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踢中黄公子脸上。

  黄公子仰头跌倒,口中血水四溅。

  阿弦提拳又要上前再打,在黄老爷的尖叫声里,高建总算醒悟过来,忙冲上前硬生生将阿弦拉住:“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黄老爷魂飞魄散,窜过去扶着儿子:“侪儿”

  黄侪一手拢着嘴,又惊又恨地瞪着阿弦。

  黄老爷一边儿叫嚷去请大夫,一边回头怒视:“十八子,你这是在干什么,是疯了么”

  阿弦道:“半年前,城外十里坡林子里的事,你敢说不知道”

  黄侪竭力仰着脖子叫道:“我就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敢情公差就能诬陷良人了”

  高建满头雾水,不知为什么一转头的功夫,相谈甚欢的场面就变得势若水火了。忙周旋道:“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大家伙儿有话好好说”

  黄老爷看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糊了半边脸,不由怒从心底气:“十八子,你是失心疯了么不要仗着自己是公差就肆意乱来,我今儿请你来是降妖捉怪,不是来殴打良民的”

  阿弦哈地一笑:“良民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黄老爷气得脸发青:“你、你”

  高建回头看阿弦,苦着脸求道:“我的小祖宗,你就不要说了”

  高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看见了那一盘子明晃晃的白银长了翅膀,纷纷向自己挥手作别。

  风从门口吹了进来。

  阿弦回头,却见新房门口,仍是伶仃立着那女鬼的身影,正怔怔地望着她。

  右眼难以遏制,迅速发热。

  先前在厅门外,当女鬼探手碰到阿弦之时,阿弦看见了这女孩子身上经历的一切。

  那瞬间,连同她的恐惧,痛苦,愤怒,阿弦一并感知。

  她无法按捺,甚至有那么一瞬几乎失去理智,想要干脆在这里将黄侪打死。

  双手紧紧握拳,阿弦道:“半年前,你出城打猎,遇见一位流落寻亲的女子,你贪图她的美色,将她,杀死后抛尸在荒郊。”

  黄侪的嘴唇哆嗦,看一眼旁边的老父,又看了看花容失色的朱氏,咬紧牙关:“十八子,不要凭空污蔑”

  黄老爷呆了呆,也忙道:“不错,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你却有什么证据”

  阿弦道:“我的确有证据。”

  阿弦说罢,又看向旁边的朱氏:“若不想做寡妇,就即刻同黄家一刀两断。”

  一声惊呼,是朱氏终于难以承受,晕厥过去。

  黄府是中午出的事,午饭过后的功夫,县衙陆芳捕头亲自带公差到黄府拿人。

  然后立刻又带领捕快,押着黄侪出城。

  原来黄家有一块儿家传玉佩,这一辈自然在黄侪手中,只是数月之前,据说是不小心丢了。

  县衙公堂之上,黄侪听提起这个,更巧舌如簧道:“我向来东奔西走,那玉佩也不知丢道哪里去了,且不管是落在哪里也都是寻常,又或者是被偷儿偷走了呢当初我丢了那玉也觉着甚是可惜,也找过许多地方,却一无所获。”

  陆芳道:“黄公子为什么没有去长水湖畔找一找”

  黄侪眼中掠过一丝慌张:“陆捕头,不要听十八子失心疯的胡说,我并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芳一字一顿道:“十里坡,长水湖畔的埋尸之地,若你只说不懂,不如我们一并去瞧一瞧,到底是十八子失心疯,亦或者真有其事。”

  黄侪的脸色惨白,本要狡辩,却因太过震惊,一时居然无话。

  陆芳喝道:“黄侪,你还不如实招供么”

  黄侪摇摇晃晃,却又撑住身形,他喃喃道:“不这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黄老爷在旁,心中也仿佛有些预感,便道:“犬子方才说那玉佩丢了,或许是被偷儿偷走,如果真的落在那什么长水湖畔,兴许是偷儿作案,或者不慎将玉佩留在案发之地,我儿其实是无辜的求大人明察。”

  陆芳不为所动,疾言厉色道:“不要在此强言狡辩,方才我提起玉佩的时候,黄侪便立刻提起什么偷儿,明明是心虚遮掩之意。如今,便叫你们心服口服就是了。”

  当下陆芳带着县衙公差,押着黄侪出城。

  黄家成亲的怪事本来就传的极广,如今县内百姓们又听说黄公子涉案,当即便围拢上来。

  陆芳出县衙的时候还不过七八个人围着,等出城门之时,身后浩浩荡荡已经跟了不下百人。

  只因袁恕己厉害,一来就给了个雷霆万钧的下马威,陆芳心有戚戚然,生恐有朝一日袁恕己的刀锋降在自己脖子上,所以这段日子来,陆芳格外的勤勉行事,生怕再给新刺史握住什么把柄。

  忽然冒出黄家的这案子,却是个极好的表现的机会。

  是以陆芳一改往日的散漫,变得雷厉风行,不由分说,心想着要干净痛快地办好了这桩命案,以博新刺史的喜欢。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来至河畔,百姓们均都打量黄公子跟陆芳,但陆芳跟黄侪却都在盯着一个人。

  阿弦站在陆芳身前,打量着这荒僻的地方,过午的阳光之下,她的右眼笼在阴影之中,显得格外幽深,只是偶尔日光落入眼中的时候,才令人恍惚看出,那眼底隐见血色。

  陆芳在后看着,见阿弦走前数步,来到一片绿荫地前,因雪水融化,此地又临近河畔,放眼看去,地上已经流露青青草色。

  而就在阿弦目光所及,脚下的青草地上,开着很小地一朵白色的荠菜花,在春风中瑟瑟发抖。

  这大概是整片河畔中,最先盛开的一朵花儿了。

  阿弦凝视着那朵花,轻声对陆芳道:“挖吧。”

  一刻钟后,围观百姓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看着起出的尸首跟同被埋葬之物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跟边角绣着“黄”字的里衣,陆芳冷笑:“这偷儿的癖好实在特殊,不仅偷了公子的家传玉佩,而且还偷了公子的里衣且这般辛苦偷了的玉佩,如何竟又轻易扔了”

  黄侪早瘫软在地。

  袁恕己是在黄昏时候听说这件“奇事”的。

  陆芳亲自带着卷宗押解人犯,来至府衙禀告。

  其实这黄府的案子若放在以前,至少要拖一拖,必先向黄家敲些银子出来才是,可是这回陆芳却严词拒绝了黄老爷的贿赂银两,且使出了浑身解数,只用了半天便圆满定了案。

  袁恕己看过卷宗,笑道:“又是小弦子挑的头儿,他人呢”

  陆芳早嗅出袁恕己对待阿弦有些不一样,原本也想拉着阿弦一块儿来的,谁知她似有心事,怏怏地只要回家。

  是以陆芳道:“朱捕快今日一块儿出城,被野风吹的犯了头疼病,所以先回家歇息去了。”

  “被风吹了”袁恕己沉吟,随手把卷宗又翻了翻:“怎么我听人说,他还把这凶犯打成了猪头”

  陆芳咳嗽了声:“是,据同去黄府的高建说,是凶犯先动的手所以朱捕快才被迫还击。那凶犯也已经带到,大人要不要过目”

  袁恕己笑道:“我看个猪头做什么。此案既然有小弦子牵头,陆捕头又这样谨慎能为,既找出了受害者的尸首,又在尸首上发现了凶手的家传玉佩跟血衣,连凶手自己都供认不讳了,这样铁板钉钉一气呵成,就不用我再操心了。”

  至此,陆芳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袁恕己把卷宗合了,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小弦子身子不适,那也罢了,劳烦陆捕头,把高建传来,我有话问他。”

  入夜,朱家小院儿。

  阿弦平躺在炕上,毫无睡意。

  眼前始终是那女孩子的影子,不管是在黄府遇见之时那样可怖的模样,还是最后在城郊河畔、起出了她的尸骨之时,那因终究得偿所愿而回归本来容颜的天真少女模样。

  就在众人惊叹于黄公子的禽兽行径,感慨陆捕头办案神速之时,阿弦却看见那粗布裙子在风中飘了飘,少女回眸而笑,身影蹁跹,消失在湖上粼粼地波光里。

  但仍然难以心安。

  为什么世间会有这许多残忍丑陋的事发生

  为什么有的人一身无辜,却偏惨遭荼毒,死不瞑目有的人却能在恶事做尽之后,还心安理得地春风得意

  这一次,如果不是她想要得那一百两银子,那么这女孩儿的冤屈,会在何年何月才会公之于众,湖畔那阴冷偏僻之地,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人去动,而她所经历的所有,大概就会永远被沉埋在冰冷的泥土里,无人知晓。

  可就算是公之于众,恶人伏诛,又怎么样

  阿弦皱紧眉头,又焦躁地翻了个身。

  生平第一次,她并不为见到鬼魂而害怕,反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让她心里跟眼中都有些酸涩难禁。

  门扇被轻轻地敲了两声。

  阿弦知道是老朱头来了,便闭了双眼,假装睡着。

  轻悄的脚步声响起,果然是老朱头走了进来,他默默地看了阿弦半晌:“行了,知道你在装睡,起来吧。”

  阿弦一动不动。

  老朱头啧了声:“今儿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也忒冲动了些,这幸而是在黄家,没什么背景儿的小门小户,家里的护院保镖也没那么穷凶极恶,这要是在长安那些豪门大族要对付一个小小地公差,就把你吃了骨头渣子都不会吐出来。”

  阿弦本就难过,听了这话,简直雪上加霜,心里翻江倒海:老朱头常说长安的人坏,那长安的豪门大族自然是桐县所不能比的,那么小小地桐县就有这许多穷凶极恶的歹人,比桐县大许多、人更坏许多的长安岂非地狱一样

  没来由又想到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阿弦恨不得把耳朵捂住,或者把头藏进鸡蛋壳里,再也不要听见看见。

  老朱头偏偏不肯绕过她:“既然知道了真相,就赶紧先离开那龙潭虎穴,出来找陆捕头或者袁大人,岂不是安全又便宜偏自己冒险是怎么样别仗着自己会三拳两脚就往上冲,这次你遇上一个脓包才占了上风,下回若遇到个高手,如此莽撞,只怕非但不能昭彰公理,反而被人家害了。”

  阿弦无可忍,终于举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老朱头看的分明,“嗤”地一笑:“我知道你现在大了,有自个儿的主张,越来越不肯听我的话了。只是你不理我就算了,柴房里那个呢他可等着吃药吃饭,你也不理他了”

  阿弦一颤,几乎立刻跳起来。

  老朱头见她兀自不动,便转身作势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住:“你把人捡回来了,心里高兴就去逗弄逗弄,心里烦闷就不去理会,真当是养了条狗呢只怕他转眼间就死给你看你若嫌麻烦,咱们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把他扔到外头去,免得死在咱们家里头,多晦气呀。”

  阿弦一骨碌坐起,瞪向老朱头:“我不会让他死,他也不会走。”她翻身下地,白眼朝天气恨恨地走了出去。

  直到看她去了,老朱头才苦笑:“嘴硬心软的犟丫头,唉,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阿弦来至柴房,才开门就嗅到很浓的药气,正不知何故,门外老朱头道:“药我已经喂他喝过了,待会儿做好了饭,吃了饭再喂他。”

  阿弦回头看一眼院中,心头滋味复杂。

  她来至床边儿,低头打量这人:“伯伯就是这样,嘴上一点儿不饶人,可是你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我好。”

  她出了会儿神,又颓然道:“我今日本来可以得一百两银子的,只不过我忍不住。”

  当知道那女鬼身上发生了什么,满心愤懑,无处宣泄。

  尤其是想到黄侪那一脸的平静自得,仿佛并没有残杀过一条人命

  其实黄侪成亲那天,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所见的其实并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鬼怪,他所见的正是被他后害死的女子。

  有道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黄侪立刻认了出来,但这也正是他狡狯残忍之处,他并不提半个“女鬼”字样,反只说是什么青面獠牙鬼。

  因为他毕竟心虚,他怕说明真相,或许会引出他旧日罪行,所以只说是鬼怪,一心想跟朱氏和离,期望送走那“鬼”,重新天下太平。

  也正因为如此,当看见阿弦跟高建来到后,黄侪才故意口出不逊,试图赶两人离开,因为他心中才真正有鬼,故而怕公差上门,更怕十八子当真有什么神通,会看出内情。

  这才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黄侪当初残杀了女子之后,在河畔发现一个天生的矮洞,他便将尸首扔在里头。

  因一件里衣上沾了血迹,他便匆匆脱下来扔在坑洞内,不料仓皇之中,把贴身的玉佩也一并带了进内,当时他却并未发觉。

  事后虽怀疑过玉佩留在了埋尸之地,但毕竟晦气的很,又哪里肯冒险再回去挖出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成了证据。

  阿弦虽然陪着陆芳做完了这所有,但心里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回来后闷闷地倒头欲睡。

  这些经过,她也并未跟老朱头说,老朱头还是从高建口中得知究竟。

  柴房内,阿弦将来龙去脉说罢,见男子依旧毫无反应,阿弦道:“案子的确是真相大白了,那黄侪已经定罪,按照袁大人的性子,只怕很快也将处斩。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活不过来了呀。”

  眼前蓦地又出现那女鬼的模样,在黄府她满怀怨愤,在长河之上她凌波而逝她记得那翩然的身影,何其美好,但这样的美好,却被世间的丑恶所毁,无法更多留片刻。

  举手从双眼上抹过,掌心里满是泪渍。

  阿弦低声道:“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这样难过。”

  门外,老朱头听到这里,沉默了片刻,才故意咳嗽了声,端着一碗米粥入内。

  老朱头假装没看见阿弦仓促擦眼的动作,只道:“这是鱼片粥,是最养人的,快喂给他吃吧。”

  阿弦低着头答应,伸手接了过去。

  老朱头张了张口,毕竟也没再说什么,转身退了出来。

  正走到厨房门口,忽地听阿弦一声惊呼。

  老朱头只当有什么事,忙跑了回来,进门却见阿弦扶着那男子的头,手足无措:“伯伯,他醒了”

  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男子的眼睫眨了眨,终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阿弦又看见了在雪谷之中曾惊鸿一瞥的、似隐着浅浅星芒般的眸色。

  莫名紧张,心跳如擂。

  老朱头不由感叹:“果然命大,还真的醒了。可算不辜负你伺候了一场。”

  男子听见说话声音,目光转动,看向老朱头。

  只是奇异的是,他的双眼并非跟老朱头的眼睛对视,而是漫无目的地盯着虚空某处,眼神更是空濛惘然,毫无任何情绪在内。

  阿弦小心问道:“你醒了你觉着怎么样”

  老朱头眼见是这般模样,吃了一惊。他毕竟是个阅历丰富之人,忙抢上前一步,抬手在男子面前慢慢地左右挥舞了两下。

  阿弦不解:“伯伯,你干什么”

  老朱头挥了挥手,男子的目光却仍是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不动。老朱头哑然失笑,道:“丫头咳,我说孩子,这次你的运气实在是没什么人能比得上,你居然捡了个瞎子回来。”

  阿弦呆愣,继而道:“这不可能”忽地想起雪谷里遇袭那场,几乎咬了舌尖。

  她看看老朱头,又看向男子,慢慢地也伸出手,在那双看似极平静的眸子前轻轻地挥了挥。

  如风吹平湖,但湖面依旧风平浪静,连一丝彀纹都不生。

  阿弦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朱头似笑非笑,阿弦意外惊怔,两两无言。

  沉默之中,是男子道:“劳烦”声音依旧地沙哑轻微。

  阿弦一震,男子道:“劳烦,请扶我起身。”

  声音虽然极轻,却透着一股温和而淡然地坚定。

  明明是十分有礼的一句话,老朱头却觉着耳朵刺挠极了,连心也像是被刺了一下。

  阿弦却忙道:“你要坐起来么慢些”她忙上前扶住男子的肩头,试图扶他起身,然而她年轻力弱,竟不能够。

  老朱头斜睨看她脸上憋得通红,只得把她推开,自上前扶那男子起身。

  阿弦仍不停地打量,见男子眸色平静依旧,咽了口唾沫:“你、你的眼睛”

  男子在老朱头的帮助下总算挨在墙边儿坐稳了,听了阿弦问,他微微沉默,答道:“是,我看不见。”

  阿弦张口结舌。

  老朱头忽地热心起来:“这位先生,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住在哪里我们好给你家里送信儿,把你接走呢。”

  阿弦想不到老朱头这么快扔出这一句,心跟着揪了起来,略觉窒息。

  男子慢慢道:“我我不记得了。”

  换了老朱头开始窒息:“你说什么,不记得”

  男子道:“是。”大概是感觉到老朱头的震惊,他又道:“抱歉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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