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曼曼（完）
孟江脸也被白绷带裹住了。
他嘴巴张合都困难,说出话含糊不清，“阿伊，啊,你真要把我做成木乃伊吗？”
阿伊安静地拽着白绷带,声音干干哑哑，“嗯。”
他一直是四楼鬼朋友里最坚强一个，至少看着是。
血娃娃特别爱流血泪,吱吱胆子最小，岁岁最内向,相比之下，他是最坚强稳定一个。
可此时，孟江在他干哑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细微哭腔。
“我把幸运值都给你了。”他说：“你就要走吗？”
对于他来说，把幸运值全给玩家,比其他任何鬼朋友都更难得。
他从小,周围人都想从他身上索要，因而他对自己拥有东西格外珍惜,让他主动送出,一定是他非常喜欢人。
而孟江来到城堡第一晚,就得到了1点幸运值，当晚十九个玩家,只有师天姝、宁宿、祝双双和他四个人得到幸运值。
阿伊记忆起就没真实触碰过父母，只在照片中看过他们。
他生活在一个又一个农村亲戚家，爸妈在国外务工赚到钱,对那些亲戚来说是巨款,爸妈寄给他生活费也不少。
亲戚们都想养他,想他去他们家住,他们就可以拿到这一笔生活费。
最后,他住时间最长是二姨家，因为二姨都把家里最好房间给他住了，他爸妈就觉得相比别家，二姨家更好一点。
实际上，他受到最好待遇，就是住在那间房间里而已。
还因住在那间房间里，被表哥嫉恨。
他常年身上带伤，表哥给占一半。
在他刚进二姨家时，其实对这个表哥心怀一种期待，是那种在幼儿园总被欺负弱小弟弟，对哥哥期待与崇拜。
没想到内向自卑表哥，给他伤害不比别人少。
甚至在他巴结想融入几个少年，要玩木乃伊游戏时，他主动把他推出去。
他多想，那个比他高一倍表哥，其实是个厉害能保护他哥哥，把幼儿园欺负他孩子赶跑，把虐待他亲戚打走。
他多想，当他被绷带勒紧，骨骼都被勒碎时候，有个高大哥哥能跳出来救下他。
抱着浑身是血他，从那个漆黑山洞离开。
山路崎岖陡峭，一身是伤他，在他怀里也能安稳睡着。
到死都没有这样一个哥哥出现。
但是，他也没想到，在他死后很久，从做鬼也被欺负到能够反杀后，这样哥哥出现了。
他有着高大身躯，爽朗性格，明亮笑容，以及不可抵挡勇气。
他在第一晚就冲对面懦弱自私孙星大骂胆小鬼。
他第一晚就抱着他一起睡觉，睡姿一言难尽，但胳膊呈现一个保护姿势。
他多想，一直拥有这样一个哥哥。
孟江心里说不出难受，“可是，我也跟你说过，你不用把幸运值全给我啊。”
液体浸透了木乃伊脸上一根白绷带，“就是因为你这样说啊……”
当时，知道用恐吓方式可以得到幸运值时，那么多玩家都在逼迫鬼朋友，丑恶嘴脸尽现。
多像他那群亲戚在跟他要钱，跟他要说给爸妈听好话。
可是他从来没比逼过他。
他不仅没逼过他，他还在稻草人被毁掉那晚，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都要死了，不要把幸运值给他，自己留着，或许有用。
这是第一个对他说这种话人。
他一定不知道，当时垂着头他，心里是怎样感受。
他也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觉醒。
“留下来，好不好？”阿伊哑声说，“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我一定是个好弟弟。”
孟江已经说不出话。
又一条绷带裹在他脸上。
他不仅说不出话，也看不见光，逐渐无法呼吸。
他下过不少副本，身体强壮，而且阿伊根本没死劲地拉紧，他身上骨骼和肉并不觉得疼。
只是在这一层又一层白绷带下，那一点空气越来越稀薄。
这白绷带还不是普通绷带，如果是普通绷带，他一个力量者不至于连绷带都挣不断，这绷带里有一股奇异香气，让他浑身无力同时，越来越眩晕。
香气越来越浓，空气越来越少，孟江已经无法保持清醒。
在意识即将消散时，他模模糊糊好像听到了歌声。
“妈妈肚子好温暖，想要扯到地狱陪伴。”
“我死时候，它在颤，可是对我眷恋？”
曾经让他噩梦不断，浑身冰凉声音，此时却有了不一样感觉。
茅草屋里，正教岁岁英文字母季明瑞，听到这歌声，猛地抬起头。
桌子上，正满脸疲惫握着铅笔写字母岁岁，也放下了铅笔，转头向外看去。
季明瑞没在他脸上看出多少害怕，只是见他神色微微沉了一点。
祝双双用力咬着唇，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她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泪也跟着下涌。
“可能，是我们……误会……”
误会怪物小孩了。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报复母体，毕竟他们歌声中有对母亲怨恨，可确定是，他们不是想害他们，而是想保护他们。
他们，这群在母体中有危险“孩子”。
那天在挡怪物小孩时，不论玩家怎么对待他们，他们都没有主动伤害玩家。
他们只想毁掉鬼朋友，在他们“出生”前。
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鬼朋友是恶鬼童，会伤害孩子。
可是他们不知道，那群孩子并不想让恶鬼童受到伤害。
即便他们是传统意义上恶鬼童。
宁宿飞奔到城堡时，城堡最顶端正好最后落地。
他脚踩断壁残垣，飞奔向最高出处那个即将坠落油白胎儿雕像，在它即将摔在地上时接住它。
再转身，原本雄伟城堡，成了一片碎虚。
在他脚下。
压在一片由城堡向整个童话镇蔓延凌霄藤上。
当尘土散尽时，宁宿低头看向胎儿雕像，它就近在眼前，宁宿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确实是在痛苦挣扎，不过挣扎已经很微弱了。
宁宿抬头发现，不远处，童话镇很多小孩正向这边看。
天还没黑，他们都是正常孩子模样。
鬼生和曼曼跑过来时，见宁宿正抱着那个胎儿雕像。
胎儿雕像从城堡下看，和此时近在眼前看，大小毫无二致，距离并不会影响它在视网膜中大小。
它不算大，小男孩也能把它抱起来，维持住它最后“生命”。
宁宿就这样一直抱着，没说要做什么。
曼曼也沉默着，怔怔地看着宁宿和那个胎儿雕像。
“嗯？”鬼生站了好一会儿，问：“干什么？”
宁宿回答他，“等天黑。”
每晚，月光出来时，城堡上胎儿雕像在痛苦挣扎，发出玩家听不到哀嚎，像是感受到危险后懵懂求助。
怪物小孩就会奔着胎儿雕像而来，誓要毁掉一个鬼朋友。
即便他们被压在凌霄藤下，被压在章鱼怪触手下，被火苗炙烤。
他们没有可以考虑周全智慧，他们不懂很多感情，可是他们也明白一种守护。
他们没有顺利地降生在人世间，知道那是一种怎么遗憾和无望，所以，他们在感知到母体婴儿求助时，会拼命地去铲除邪恶存在。
他们想保护母胎肚子里孩子，让他们顺利降生，健康长大。
不要像他们一样。
他们追着目标就是这个胎儿雕像。
而此时，胎儿雕像正在宁宿怀里。
月夜下，宁宿抱着它跑向他们住那条街，身后跟着数不清怪物小孩大军。
“嚯呜嚯呜——”
从童话镇各个角落出现怪物小孩，不断加入怪物小孩大军中，浩浩荡荡地追着绿衬衫男孩。
宁宿就是要把他们引到那条街里。
他猜，同样生在童话镇，并天生能感知到鬼朋友怪物小孩，能寻着那股本能敌意，冲进鬼朋友房子。
宁宿跑得飞快，怪物小孩愤怒地追着他，总是在即将碰到他衬衫一角时，又被他跑掉。
那一角草绿色衬衫，就在这样和一只只湿白小手交擦而过，在月光下掀起飞扬弧度。
少年率先踏入阴暗街道中。
他将胎儿雕像扔给街道尽头鬼生，转身看向怪物小孩。
如他所料，怪物小孩进了这条街，就不再紧追着他不放了。
胎儿雕像在街道尽头挣扎，怪物小孩在这条结道分散开，唱着歌向不同房子里钻。
就像当时，他们在胎儿雕像下面城堡每一层楼，每一间房寻找鬼朋友。
“妈妈肚子好温暖，想要扯到地狱陪伴。”
“我死时候，它在颤，可是对我眷恋？”
稚嫩阴凉歌声在街道各处响起。
数不清怪物小孩爬进房间。
歌声越来越近，就在房间门口，就在耳边。
祝双双唇上已经被她自己咬得满是鲜血。
她头上那条红色发带从头发中缓缓飘落，在飘落过程中不断变大，轻柔地将小男孩完全盖住。
长长红盖头在地上垂落，显得里面小男孩身子小小一点。
“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了，吱吱，好好，活着吧。”
小男孩身子显得更小了，在宽大红盖头中，他站在里面垂着头，好像弯下不仅是脖子，连脊背也微微弯下来了。
红盖头下一滴滴眼泪落下，凝成小小一滩，将红盖头浸得更红。
祝双双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她不知道是为自己马上来临死亡哭，还是为了红盖头里小身躯哭。
他太小了啊。
他那么小，小得分不清妈妈和姐姐。
他那么小，如果此时跌倒，还没有层层叠叠红盖头厚。
那个小身躯在红盖头里步履蹒跚地向她走来，推到了她最害怕莲花灯。
祝双双跌倒地上时，哭得不能自已。
她抱着吱吱，想到他这几天晚上在她床边，叫她姐姐，又叫她妈妈。
轻轻地，不太熟练地，小心翼翼地。
当怪物小孩来临时，孟江已经说不出话了。
那根被白绷带裹得密密实实胳膊，艰难地抬起来，指向窗口。
怪物小孩是从门口进来，这次不再是窗口，窗外是另一个世界，从那里逃出去，怪物小孩就抓不到他了。
阿伊盯着他发颤手指，以及窗外那个世界，看了许久。
他没有向那边走，而是背起了孟江向门口走。
随着他走动，他身上一根白绷带飘了起来。
那根白绷带飘出一圈又一圈，越来越长，卷起一堆怪物小孩，扔到门外街上。
门边所有怪物小孩，被一条又一条白绷带卷出门外，气在门外跺脚，但对那白绷带毫无办法。
他早就不是那个只会被欺负弱小小男孩了。
他不需要保护，他只是偏执地想要一个可以保护他高大勇敢哥哥。
这条街道上，从城堡出来，除了胎记男孩，没有一个惨死小孩是需要保护。
他们需要从来不是保护。
阿伊背着孟江慢慢向门外走，身上白绷带因水渍开是发灰。
茅草屋里，岁岁推开僵硬地站在他面前季明瑞，又轻松又不舍地说：“你走吧。”
季明瑞冷漠总裁脸紧紧绷着，“我怎么走？这……”
他话没说完，就见眼前一群怪物小孩被岁岁掀翻了。
岁岁站在他们面前，声音低低地说：“你们是真傻，明知道我们从城堡出来后，你们不可能打得过，还冲进来。”
鬼生看到宁宿趴在一个怪物小孩身上，冲进祝双双房间，抱着胎儿雕像就向街道外跑。
宁宿比他高，比他跑步熟练，抱着胎儿雕像飞奔没问题，他这个一激动就斜着跑小身子，没跑两步就打脚跌倒了。
他习以为常地正要自己爬起来，被人拉住胳膊扶起来了。
看到站在身边小女孩，鬼生一下紧张起来，伸开两只小胳膊把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前面怪物小孩，“不怕！”
他听到小女孩低笑一声。
鬼生：“嗯？”
他还没转头看小女孩，见前面街上无数个骷髅手从地下伸出，一个个抓住怪物小孩扔出街道。
小女孩脚底也有一个骷髅人从地面钻出，小女孩脚踩在它肩膀上越升越高。
那个他抱着有点大胎儿雕像，被她轻松地握着那个根穿透胎儿利刺提着，也越来越高。
她将那个胎儿雕像扔向城堡。
油白胎儿雕像飞过街道，在一个个怪物小孩头上方掠过，所有怪物小孩抬头看着它，追着它向外跑。
那个胎儿雕像最终落到破碎母体上，再也没动一下。
街上各个房门里出来鬼朋友抬头看向她。
小女孩站在高高骷髅人肩膀上，也看着下面一个个悲凄绝望鬼朋友，以及他们身边，刚死里逃生惨不忍睹伴生人。
她说：“这个游戏不好玩。”
他们本是那个凶宅里一群厉鬼，也是一个个从来没被爱过就惨死小孩。
短短一生不被爱，死后成为恶鬼也不痛快，像是空荡荡游魂。
她看着他们恶毒，又看着他们孤独。
后来，系统问她：“想玩一个游戏吗？”
她问他们：“想感受被爱吗，即便是骗人，即使失败会陷入更深痛苦之中。”
不出所料，没有一个小孩拒绝。
他们生前死后，内心最渴望也不过是被温暖地爱着。
他们是邪恶恐怖恶鬼童，可是只要给他们一点温柔爱，小身躯就能哭得颤抖。
他们不想放手，可是却发现使不出那些残忍手段。
她无法说出是什么游戏。
可是他们伴生人好像能感受到。
祝双双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说：“我、我讨厌这游戏。”
宁宿“唔”了一声。
身穿银色高跟鞋师天姝叹了口气，她看向几个鬼朋友，右手抚在心口上，虔诚地问：“你们愿意跟我签订契约吗？”
她说：“无论身在何处，听到我召唤，来到我……我们身边。”
基地排名第二玩家，有一个逆天技能叫召唤，在十几年发展中，早已不是简单地，只能为自己召唤。
所有玩家和鬼朋友都是一愣。
三十天只剩最后一天。
这天早上一大早，曼曼就起床去后院，拿着花洒给试验田里小芽儿浇水。
然后她跑回房间，换上最漂亮一身白色公主裙，拿着头绳去推床上两个男孩。
宁宿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拿着凌霄花头绳给她扎辫子。
“养女孩好麻烦哦。”他用了三根头绳才给曼曼绑出一个歪歪扭扭丸子头。
小女孩回过头，凝血大眼睛一动不动看向他，说着世界上最恐怖话，“今天没有鸡腿吃了。”
“嗯？”鬼生都被吓醒了。
宁宿立即：“我们家小公主怎么这么漂亮！”
鬼生：“可爱！”
宁宿：“天下第一漂亮！”
鬼生：“鬼界第一可爱！”
曼曼：“……”
鸡腿是肯定有，不仅有鸡腿，还有小羊腿和牛排，各种食材一应俱全，方便宁宿大展身手。
他每做好一份适合野餐吃菜，两个小孩就眼睛亮晶晶地把它装进漂亮藤编篮里。
小孩眼里光最简单，馋、开心和向往。
会出现在感受到温暖爱意，和不用漂泊心安之时。
一共有满满四篮子。
篮子上装点着精致可爱小骷髅头，一个个小骷髅头被蕾丝带穿过绑在藤编篮上，偶尔有骷髅头双眼冒出两朵血色凌霄花。
曼曼给鬼生带上一条骷髅项链。
挂在鬼小孩胸前那个小小骷髅头，骨头如白玉，竟然闪着一层温润光。
曼曼说：“姐姐有骷髅大军，不用你保护，姐姐是要保护弟弟。”
鬼生看着掌心里小骷髅，眼睛里冒着小星星，“保护！”
宁宿看着他小小掌心里那个小骷髅，忽然觉得，童话不一定是小仙女，是小精灵，小骷髅也可以。
鬼生抬头看向他，脆生生道：“可爱？”
“可爱可爱，槐杨村第一可爱。”宁宿受不了他美人计。
三个孩子提着丰盛野餐出门。
他们在街道上看到祝双双和吱吱。
祝双双穿着蓬蓬裙，还夸张地戴着一顶礼帽和一双白色长手套。
她见吱吱要向脸上戴口罩，按住他胳膊，“不用，我们又不怕人看。”
吱吱：“吱呀。”
再抬眼，见师天姝正踩着银色高跟鞋向前走。
等街道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蛊婆和胎记男孩才刚准备好。
蛊婆看着站在他面前小男孩，问：“你跟师天姝签契约了吗？”
笔直站在他面前男孩摇摇头。
蛊婆不知道该不该开心，他看着现在阴暗房间男孩，心情有些复杂，“以后你或许还会有伴生人。”
男孩摇头，理所应当地，“伴生人只有一个。”
蛊婆问：“万一你以后还有伴生人，你会好好对他吗？”
男孩迟疑地点头，对这个假设，他说：“如果还有，你也是我第一个伴生人。”
蛊婆抬脚向前走，“如果你想跟她签契约，就去签吧，不用顾及我。”
他们也走向游乐场方向。
游乐场里已经有很多玩家在这里，白天这里没有怪物小孩，是专属于他们游乐园。
十几个孩子也能组成一场欢声笑语。
祝双双正取笑孟江脸上一道道红色绷带印，“大哥，你红印怎么还带香气啊？”
阿伊裹了他两天，就算没死劲拉，也不可避免地，在他脸上留下纵横交错印记，带着一股幽香。
直男孟江红着脸说：“你眼睛也不哭肿了，嘴唇也咬裂了。”
季明瑞：“……”
他穿着小西装，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是他们中最得体一个，莫名有了师天姝式风范，“怪不得一大把年纪没有女朋友。”
这么戳人心窝子孟江哪儿能忍，“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别在这装模作样跟高手似。”
祝双双也跟上，“季总，这个问题你更应该反思一下吧，你一个身价千亿总裁都没女朋友，你这，问题不是更大吗？”
宁宿：“不准说我钱袋子！”
“……”
游乐园里玩家陆陆续续到来，他们和鬼朋友们一起在游乐园开心玩耍。
一开始玩家们还觉得这里游戏幼稚，可没多久，他们也和鬼朋友一样玩得不亦乐乎，完全融入其中。
身体变成五六岁，心好像也回到了无忧无虑，幼稚，容易开怀大笑孩童时期。
他们在这个恐怖游戏里尽情大笑，畅快玩耍。
鬼生正在小水池扑棱小手臂，曼曼游泳非常优雅。
祝双双带着吱吱坐过山车，哇哇大叫。
孟江带着阿伊玩卡丁车，幼稚地撞来撞去。
季明瑞和岁岁坐在大摆锤上，正念叨着什么。
师天姝正坐在摇椅上看书，蛊婆正研究蛊虫。
对于他们中很多人来说，这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在喜欢人陪伴下。
游乐园是分发并储存快乐地方。
宁宿正玩懒人游戏，旋转木马。
他旁边就坐着胎记男孩，宁宿问他：“你是怎么去世？”
胎记男孩说：“心脏病死掉。”
宁宿问：“疼吗？”
胎记男孩说：“不疼，唯一心疼是，爸妈给我治病花了好多钱，我死后他们一边伤心，还要一边还钱。”
宁宿伸手摸摸他脑袋，再一次喂他，和当时约定一样。
游乐场各处是欢笑声，在这欢笑声中，一切过往好像都变得没那么沉重，因而可以提及。
午饭时，所有玩家和鬼朋友都惊讶地看着宁宿他们一家，从篮子里拿出一袋袋丰盛菜。
香草小羊腿，黑椒牛排，蜂蜜鸡翅……
在一众羡慕目光中，一一摆上野餐垫。
祝双双拿着自己两片吐司夹黄瓜片三明治，过来问：“宿宿，你们带了十几袋啊，是不是要邀请大家一起吃？”
她果然想多了。
看着他们进食速度，她觉得几十袋这三个孩子也能吃得了。
满足地吃完午饭，玩过所有游乐项目后，他们躺在草地上看太阳落山。
童话镇一股子阴暗色调，就算太阳出来也不明亮，和月光一样惨白。
但在它即将落下时，竟在天边晕开橘色晚霞，暖橘光落在十几个躺在草地上小孩身上，是童话明亮色彩。
接着，数不清怪物小孩就开始出现。
童话镇只有孩子。
他们有在妈妈肚子里死亡，有在冰冷人世间死亡，或被抛弃，或被杀害。
如果有一天，这个副本以万分之一概率再次开启，别人找他们问他们童话镇有什么，怎么攻略。
他们会说，童话镇只有孩子，通关方法就是给他们一个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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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巴张合都困难,说出话含糊不清，“阿伊，啊,你真要把我做成木乃伊吗？”
阿伊安静地拽着白绷带,声音干干哑哑，“嗯。”
他一直是四楼鬼朋友里最坚强一个，至少看着是。
血娃娃特别爱流血泪,吱吱胆子最小，岁岁最内向,相比之下，他是最坚强稳定一个。
可此时，孟江在他干哑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细微哭腔。
“我把幸运值都给你了。”他说：“你就要走吗？”
对于他来说，把幸运值全给玩家,比其他任何鬼朋友都更难得。
他从小,周围人都想从他身上索要，因而他对自己拥有东西格外珍惜,让他主动送出,一定是他非常喜欢人。
而孟江来到城堡第一晚,就得到了1点幸运值，当晚十九个玩家,只有师天姝、宁宿、祝双双和他四个人得到幸运值。
阿伊记忆起就没真实触碰过父母，只在照片中看过他们。
他生活在一个又一个农村亲戚家，爸妈在国外务工赚到钱,对那些亲戚来说是巨款,爸妈寄给他生活费也不少。
亲戚们都想养他,想他去他们家住,他们就可以拿到这一笔生活费。
最后,他住时间最长是二姨家，因为二姨都把家里最好房间给他住了，他爸妈就觉得相比别家，二姨家更好一点。
实际上，他受到最好待遇，就是住在那间房间里而已。
还因住在那间房间里，被表哥嫉恨。
他常年身上带伤，表哥给占一半。
在他刚进二姨家时，其实对这个表哥心怀一种期待，是那种在幼儿园总被欺负弱小弟弟，对哥哥期待与崇拜。
没想到内向自卑表哥，给他伤害不比别人少。
甚至在他巴结想融入几个少年，要玩木乃伊游戏时，他主动把他推出去。
他多想，那个比他高一倍表哥，其实是个厉害能保护他哥哥，把幼儿园欺负他孩子赶跑，把虐待他亲戚打走。
他多想，当他被绷带勒紧，骨骼都被勒碎时候，有个高大哥哥能跳出来救下他。
抱着浑身是血他，从那个漆黑山洞离开。
山路崎岖陡峭，一身是伤他，在他怀里也能安稳睡着。
到死都没有这样一个哥哥出现。
但是，他也没想到，在他死后很久，从做鬼也被欺负到能够反杀后，这样哥哥出现了。
他有着高大身躯，爽朗性格，明亮笑容，以及不可抵挡勇气。
他在第一晚就冲对面懦弱自私孙星大骂胆小鬼。
他第一晚就抱着他一起睡觉，睡姿一言难尽，但胳膊呈现一个保护姿势。
他多想，一直拥有这样一个哥哥。
孟江心里说不出难受，“可是，我也跟你说过，你不用把幸运值全给我啊。”
液体浸透了木乃伊脸上一根白绷带，“就是因为你这样说啊……”
当时，知道用恐吓方式可以得到幸运值时，那么多玩家都在逼迫鬼朋友，丑恶嘴脸尽现。
多像他那群亲戚在跟他要钱，跟他要说给爸妈听好话。
可是他从来没比逼过他。
他不仅没逼过他，他还在稻草人被毁掉那晚，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都要死了，不要把幸运值给他，自己留着，或许有用。
这是第一个对他说这种话人。
他一定不知道，当时垂着头他，心里是怎样感受。
他也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觉醒。
“留下来，好不好？”阿伊哑声说，“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我一定是个好弟弟。”
孟江已经说不出话。
又一条绷带裹在他脸上。
他不仅说不出话，也看不见光，逐渐无法呼吸。
他下过不少副本，身体强壮，而且阿伊根本没死劲地拉紧，他身上骨骼和肉并不觉得疼。
只是在这一层又一层白绷带下，那一点空气越来越稀薄。
这白绷带还不是普通绷带，如果是普通绷带，他一个力量者不至于连绷带都挣不断，这绷带里有一股奇异香气，让他浑身无力同时，越来越眩晕。
香气越来越浓，空气越来越少，孟江已经无法保持清醒。
在意识即将消散时，他模模糊糊好像听到了歌声。
“妈妈肚子好温暖，想要扯到地狱陪伴。”
“我死时候，它在颤，可是对我眷恋？”
曾经让他噩梦不断，浑身冰凉声音，此时却有了不一样感觉。
茅草屋里，正教岁岁英文字母季明瑞，听到这歌声，猛地抬起头。
桌子上，正满脸疲惫握着铅笔写字母岁岁，也放下了铅笔，转头向外看去。
季明瑞没在他脸上看出多少害怕，只是见他神色微微沉了一点。
祝双双用力咬着唇，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她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泪也跟着下涌。
“可能，是我们……误会……”
误会怪物小孩了。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报复母体，毕竟他们歌声中有对母亲怨恨，可确定是，他们不是想害他们，而是想保护他们。
他们，这群在母体中有危险“孩子”。
那天在挡怪物小孩时，不论玩家怎么对待他们，他们都没有主动伤害玩家。
他们只想毁掉鬼朋友，在他们“出生”前。
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鬼朋友是恶鬼童，会伤害孩子。
可是他们不知道，那群孩子并不想让恶鬼童受到伤害。
即便他们是传统意义上恶鬼童。
宁宿飞奔到城堡时，城堡最顶端正好最后落地。
他脚踩断壁残垣，飞奔向最高出处那个即将坠落油白胎儿雕像，在它即将摔在地上时接住它。
再转身，原本雄伟城堡，成了一片碎虚。
在他脚下。
压在一片由城堡向整个童话镇蔓延凌霄藤上。
当尘土散尽时，宁宿低头看向胎儿雕像，它就近在眼前，宁宿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确实是在痛苦挣扎，不过挣扎已经很微弱了。
宁宿抬头发现，不远处，童话镇很多小孩正向这边看。
天还没黑，他们都是正常孩子模样。
鬼生和曼曼跑过来时，见宁宿正抱着那个胎儿雕像。
胎儿雕像从城堡下看，和此时近在眼前看，大小毫无二致，距离并不会影响它在视网膜中大小。
它不算大，小男孩也能把它抱起来，维持住它最后“生命”。
宁宿就这样一直抱着，没说要做什么。
曼曼也沉默着，怔怔地看着宁宿和那个胎儿雕像。
“嗯？”鬼生站了好一会儿，问：“干什么？”
宁宿回答他，“等天黑。”
每晚，月光出来时，城堡上胎儿雕像在痛苦挣扎，发出玩家听不到哀嚎，像是感受到危险后懵懂求助。
怪物小孩就会奔着胎儿雕像而来，誓要毁掉一个鬼朋友。
即便他们被压在凌霄藤下，被压在章鱼怪触手下，被火苗炙烤。
他们没有可以考虑周全智慧，他们不懂很多感情，可是他们也明白一种守护。
他们没有顺利地降生在人世间，知道那是一种怎么遗憾和无望，所以，他们在感知到母体婴儿求助时，会拼命地去铲除邪恶存在。
他们想保护母胎肚子里孩子，让他们顺利降生，健康长大。
不要像他们一样。
他们追着目标就是这个胎儿雕像。
而此时，胎儿雕像正在宁宿怀里。
月夜下，宁宿抱着它跑向他们住那条街，身后跟着数不清怪物小孩大军。
“嚯呜嚯呜——”
从童话镇各个角落出现怪物小孩，不断加入怪物小孩大军中，浩浩荡荡地追着绿衬衫男孩。
宁宿就是要把他们引到那条街里。
他猜，同样生在童话镇，并天生能感知到鬼朋友怪物小孩，能寻着那股本能敌意，冲进鬼朋友房子。
宁宿跑得飞快，怪物小孩愤怒地追着他，总是在即将碰到他衬衫一角时，又被他跑掉。
那一角草绿色衬衫，就在这样和一只只湿白小手交擦而过，在月光下掀起飞扬弧度。
少年率先踏入阴暗街道中。
他将胎儿雕像扔给街道尽头鬼生，转身看向怪物小孩。
如他所料，怪物小孩进了这条街，就不再紧追着他不放了。
胎儿雕像在街道尽头挣扎，怪物小孩在这条结道分散开，唱着歌向不同房子里钻。
就像当时，他们在胎儿雕像下面城堡每一层楼，每一间房寻找鬼朋友。
“妈妈肚子好温暖，想要扯到地狱陪伴。”
“我死时候，它在颤，可是对我眷恋？”
稚嫩阴凉歌声在街道各处响起。
数不清怪物小孩爬进房间。
歌声越来越近，就在房间门口，就在耳边。
祝双双唇上已经被她自己咬得满是鲜血。
她头上那条红色发带从头发中缓缓飘落，在飘落过程中不断变大，轻柔地将小男孩完全盖住。
长长红盖头在地上垂落，显得里面小男孩身子小小一点。
“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了，吱吱，好好，活着吧。”
小男孩身子显得更小了，在宽大红盖头中，他站在里面垂着头，好像弯下不仅是脖子，连脊背也微微弯下来了。
红盖头下一滴滴眼泪落下，凝成小小一滩，将红盖头浸得更红。
祝双双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她不知道是为自己马上来临死亡哭，还是为了红盖头里小身躯哭。
他太小了啊。
他那么小，小得分不清妈妈和姐姐。
他那么小，如果此时跌倒，还没有层层叠叠红盖头厚。
那个小身躯在红盖头里步履蹒跚地向她走来，推到了她最害怕莲花灯。
祝双双跌倒地上时，哭得不能自已。
她抱着吱吱，想到他这几天晚上在她床边，叫她姐姐，又叫她妈妈。
轻轻地，不太熟练地，小心翼翼地。
当怪物小孩来临时，孟江已经说不出话了。
那根被白绷带裹得密密实实胳膊，艰难地抬起来，指向窗口。
怪物小孩是从门口进来，这次不再是窗口，窗外是另一个世界，从那里逃出去，怪物小孩就抓不到他了。
阿伊盯着他发颤手指，以及窗外那个世界，看了许久。
他没有向那边走，而是背起了孟江向门口走。
随着他走动，他身上一根白绷带飘了起来。
那根白绷带飘出一圈又一圈，越来越长，卷起一堆怪物小孩，扔到门外街上。
门边所有怪物小孩，被一条又一条白绷带卷出门外，气在门外跺脚，但对那白绷带毫无办法。
他早就不是那个只会被欺负弱小小男孩了。
他不需要保护，他只是偏执地想要一个可以保护他高大勇敢哥哥。
这条街道上，从城堡出来，除了胎记男孩，没有一个惨死小孩是需要保护。
他们需要从来不是保护。
阿伊背着孟江慢慢向门外走，身上白绷带因水渍开是发灰。
茅草屋里，岁岁推开僵硬地站在他面前季明瑞，又轻松又不舍地说：“你走吧。”
季明瑞冷漠总裁脸紧紧绷着，“我怎么走？这……”
他话没说完，就见眼前一群怪物小孩被岁岁掀翻了。
岁岁站在他们面前，声音低低地说：“你们是真傻，明知道我们从城堡出来后，你们不可能打得过，还冲进来。”
鬼生看到宁宿趴在一个怪物小孩身上，冲进祝双双房间，抱着胎儿雕像就向街道外跑。
宁宿比他高，比他跑步熟练，抱着胎儿雕像飞奔没问题，他这个一激动就斜着跑小身子，没跑两步就打脚跌倒了。
他习以为常地正要自己爬起来，被人拉住胳膊扶起来了。
看到站在身边小女孩，鬼生一下紧张起来，伸开两只小胳膊把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前面怪物小孩，“不怕！”
他听到小女孩低笑一声。
鬼生：“嗯？”
他还没转头看小女孩，见前面街上无数个骷髅手从地下伸出，一个个抓住怪物小孩扔出街道。
小女孩脚底也有一个骷髅人从地面钻出，小女孩脚踩在它肩膀上越升越高。
那个他抱着有点大胎儿雕像，被她轻松地握着那个根穿透胎儿利刺提着，也越来越高。
她将那个胎儿雕像扔向城堡。
油白胎儿雕像飞过街道，在一个个怪物小孩头上方掠过，所有怪物小孩抬头看着它，追着它向外跑。
那个胎儿雕像最终落到破碎母体上，再也没动一下。
街上各个房门里出来鬼朋友抬头看向她。
小女孩站在高高骷髅人肩膀上，也看着下面一个个悲凄绝望鬼朋友，以及他们身边，刚死里逃生惨不忍睹伴生人。
她说：“这个游戏不好玩。”
他们本是那个凶宅里一群厉鬼，也是一个个从来没被爱过就惨死小孩。
短短一生不被爱，死后成为恶鬼也不痛快，像是空荡荡游魂。
她看着他们恶毒，又看着他们孤独。
后来，系统问她：“想玩一个游戏吗？”
她问他们：“想感受被爱吗，即便是骗人，即使失败会陷入更深痛苦之中。”
不出所料，没有一个小孩拒绝。
他们生前死后，内心最渴望也不过是被温暖地爱着。
他们是邪恶恐怖恶鬼童，可是只要给他们一点温柔爱，小身躯就能哭得颤抖。
他们不想放手，可是却发现使不出那些残忍手段。
她无法说出是什么游戏。
可是他们伴生人好像能感受到。
祝双双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说：“我、我讨厌这游戏。”
宁宿“唔”了一声。
身穿银色高跟鞋师天姝叹了口气，她看向几个鬼朋友，右手抚在心口上，虔诚地问：“你们愿意跟我签订契约吗？”
她说：“无论身在何处，听到我召唤，来到我……我们身边。”
基地排名第二玩家，有一个逆天技能叫召唤，在十几年发展中，早已不是简单地，只能为自己召唤。
所有玩家和鬼朋友都是一愣。
三十天只剩最后一天。
这天早上一大早，曼曼就起床去后院，拿着花洒给试验田里小芽儿浇水。
然后她跑回房间，换上最漂亮一身白色公主裙，拿着头绳去推床上两个男孩。
宁宿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拿着凌霄花头绳给她扎辫子。
“养女孩好麻烦哦。”他用了三根头绳才给曼曼绑出一个歪歪扭扭丸子头。
小女孩回过头，凝血大眼睛一动不动看向他，说着世界上最恐怖话，“今天没有鸡腿吃了。”
“嗯？”鬼生都被吓醒了。
宁宿立即：“我们家小公主怎么这么漂亮！”
鬼生：“可爱！”
宁宿：“天下第一漂亮！”
鬼生：“鬼界第一可爱！”
曼曼：“……”
鸡腿是肯定有，不仅有鸡腿，还有小羊腿和牛排，各种食材一应俱全，方便宁宿大展身手。
他每做好一份适合野餐吃菜，两个小孩就眼睛亮晶晶地把它装进漂亮藤编篮里。
小孩眼里光最简单，馋、开心和向往。
会出现在感受到温暖爱意，和不用漂泊心安之时。
一共有满满四篮子。
篮子上装点着精致可爱小骷髅头，一个个小骷髅头被蕾丝带穿过绑在藤编篮上，偶尔有骷髅头双眼冒出两朵血色凌霄花。
曼曼给鬼生带上一条骷髅项链。
挂在鬼小孩胸前那个小小骷髅头，骨头如白玉，竟然闪着一层温润光。
曼曼说：“姐姐有骷髅大军，不用你保护，姐姐是要保护弟弟。”
鬼生看着掌心里小骷髅，眼睛里冒着小星星，“保护！”
宁宿看着他小小掌心里那个小骷髅，忽然觉得，童话不一定是小仙女，是小精灵，小骷髅也可以。
鬼生抬头看向他，脆生生道：“可爱？”
“可爱可爱，槐杨村第一可爱。”宁宿受不了他美人计。
三个孩子提着丰盛野餐出门。
他们在街道上看到祝双双和吱吱。
祝双双穿着蓬蓬裙，还夸张地戴着一顶礼帽和一双白色长手套。
她见吱吱要向脸上戴口罩，按住他胳膊，“不用，我们又不怕人看。”
吱吱：“吱呀。”
再抬眼，见师天姝正踩着银色高跟鞋向前走。
等街道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蛊婆和胎记男孩才刚准备好。
蛊婆看着站在他面前小男孩，问：“你跟师天姝签契约了吗？”
笔直站在他面前男孩摇摇头。
蛊婆不知道该不该开心，他看着现在阴暗房间男孩，心情有些复杂，“以后你或许还会有伴生人。”
男孩摇头，理所应当地，“伴生人只有一个。”
蛊婆问：“万一你以后还有伴生人，你会好好对他吗？”
男孩迟疑地点头，对这个假设，他说：“如果还有，你也是我第一个伴生人。”
蛊婆抬脚向前走，“如果你想跟她签契约，就去签吧，不用顾及我。”
他们也走向游乐场方向。
游乐场里已经有很多玩家在这里，白天这里没有怪物小孩，是专属于他们游乐园。
十几个孩子也能组成一场欢声笑语。
祝双双正取笑孟江脸上一道道红色绷带印，“大哥，你红印怎么还带香气啊？”
阿伊裹了他两天，就算没死劲拉，也不可避免地，在他脸上留下纵横交错印记，带着一股幽香。
直男孟江红着脸说：“你眼睛也不哭肿了，嘴唇也咬裂了。”
季明瑞：“……”
他穿着小西装，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是他们中最得体一个，莫名有了师天姝式风范，“怪不得一大把年纪没有女朋友。”
这么戳人心窝子孟江哪儿能忍，“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别在这装模作样跟高手似。”
祝双双也跟上，“季总，这个问题你更应该反思一下吧，你一个身价千亿总裁都没女朋友，你这，问题不是更大吗？”
宁宿：“不准说我钱袋子！”
“……”
游乐园里玩家陆陆续续到来，他们和鬼朋友们一起在游乐园开心玩耍。
一开始玩家们还觉得这里游戏幼稚，可没多久，他们也和鬼朋友一样玩得不亦乐乎，完全融入其中。
身体变成五六岁，心好像也回到了无忧无虑，幼稚，容易开怀大笑孩童时期。
他们在这个恐怖游戏里尽情大笑，畅快玩耍。
鬼生正在小水池扑棱小手臂，曼曼游泳非常优雅。
祝双双带着吱吱坐过山车，哇哇大叫。
孟江带着阿伊玩卡丁车，幼稚地撞来撞去。
季明瑞和岁岁坐在大摆锤上，正念叨着什么。
师天姝正坐在摇椅上看书，蛊婆正研究蛊虫。
对于他们中很多人来说，这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在喜欢人陪伴下。
游乐园是分发并储存快乐地方。
宁宿正玩懒人游戏，旋转木马。
他旁边就坐着胎记男孩，宁宿问他：“你是怎么去世？”
胎记男孩说：“心脏病死掉。”
宁宿问：“疼吗？”
胎记男孩说：“不疼，唯一心疼是，爸妈给我治病花了好多钱，我死后他们一边伤心，还要一边还钱。”
宁宿伸手摸摸他脑袋，再一次喂他，和当时约定一样。
游乐场各处是欢笑声，在这欢笑声中，一切过往好像都变得没那么沉重，因而可以提及。
午饭时，所有玩家和鬼朋友都惊讶地看着宁宿他们一家，从篮子里拿出一袋袋丰盛菜。
香草小羊腿，黑椒牛排，蜂蜜鸡翅……
在一众羡慕目光中，一一摆上野餐垫。
祝双双拿着自己两片吐司夹黄瓜片三明治，过来问：“宿宿，你们带了十几袋啊，是不是要邀请大家一起吃？”
她果然想多了。
看着他们进食速度，她觉得几十袋这三个孩子也能吃得了。
满足地吃完午饭，玩过所有游乐项目后，他们躺在草地上看太阳落山。
童话镇一股子阴暗色调，就算太阳出来也不明亮，和月光一样惨白。
但在它即将落下时，竟在天边晕开橘色晚霞，暖橘光落在十几个躺在草地上小孩身上，是童话明亮色彩。
接着，数不清怪物小孩就开始出现。
童话镇只有孩子。
他们有在妈妈肚子里死亡，有在冰冷人世间死亡，或被抛弃，或被杀害。
如果有一天，这个副本以万分之一概率再次开启，别人找他们问他们童话镇有什么，怎么攻略。
他们会说，童话镇只有孩子，通关方法就是给他们一个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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