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六翮香(番外三)_诱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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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六翮香(番外三)

  亦幻亦真的烟波被一缕晨风吹散,露出眼前花红柳绿的春天,也逐渐浮现出宿命的线索,连接着来世与今生。

  乱锦斑斓的霞光中,陆瞻的脚步骤止,心跳却加快了速度,咚咚、咚咚、狂乱地跳在一步之遥外。

  而一步的彼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伊人,在水一方1。

  他从未在权势富贵浇筑的京城里见过这样的女人,她妆额轻淡的眉黛是诗,桃花泛水的双眼是词,丹霞朱砂的双唇是酒,一眼就令他醉倒在黄花印彩衣的朝露里。

  相望片刻后,陆瞻自觉失礼,忙把眼从美人儿胭脂点雪的腮上搦开,压着呼之欲出的一颗心,预备拱手行礼。

  谁知一眨眼,美人儿倒倏然扑将到他怀里来,“你回来了?这才去几天呀,事情就办完了?大早上的,回来了怎么不往屋里去,在这里逛什么?”

  十分奇妙,陆瞻方才乱跳个不停的心又猛地静止下来,伴随着他刹那的窒息。方寸大乱间,他完全忘了自个儿是要问些什么,只是木讷讷地杵着,两个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往哪里放。

  “不对,”美人儿忽然由他胸膛里退开几分,眉心聚拢一点怀疑,“按说你就是装了翅膀四五日也飞不到杭州去呀。你是不是半道上遇见什么事情又回来了?阿则他们呢?”

  见他怔怔的不说话,芷秋心里一紧,绕着他踅绕一圈儿,像只蝴蝶,最终又落停在他面前,将他的胳膊抬一抬,“是不是路上遇见山贼了?按说也不会啊,你这才刚出苏州几天呀?可有没有哪里受伤?还是你生病了才折返回来的?”

  或是陆瞻被她担忧的神色回暖了心房,又或是一种莫名的心动,令他顺着她的话,些微挪开眼,说了个慌,“就是摔着了,没什么大碍。”

  “哪里摔着了?”

  陆瞻硬着头皮笑一笑,“就是,脚腕儿,蹭破了点儿皮,不妨事儿。”

  芷秋急得要不得,捉裙蹲下去掣他的裤管子瞧,靴筒内隐隐见白色的锦袜渗出来一些血渍,她忙站起来嗔他,“流了这些血,你不说早些回房上点子药,在这里瞎逛什么!”

  言讫拽着他的手急步涉岸而去,桃良紧跟在陆瞻后面,眉心暗结着将他窥一窥,“姑爷,阿则回来没有?”

  腕上纤细的指节渐渐将陆瞻在厂房内发的一身冷汗蒸发而净,也将他由暗潮的地狱里拽了出来,重新沐浴阳光。万幸中,他急中生智地理出了两分头绪,转眼皓齿明眸地对桃良一笑,“我叫他们直接往杭州去了。”

  桃良叫他笑得发懵,呆怔着点点头,“哦……”

  这厢被芷秋拽回房,只见青纱帘拢,绿烟窗纱,宽敞的一间屋子里,芳屏载满春光,阳光浓匝宝榻,精舍里的那股异香蔓阗了整间屋子。

  陆瞻一时有些不适应这陌生的温馨,只顾举目四盼,直到将眼放回芷秋身上,倒愈发相信这是个可望不可即的梦境,只不过有些过于真实和具体。

  帐垂银钩,芷秋将他揿在床沿上坐下,自去翻了创伤药来,脱了他的靴,见血淋淋的一双脚,心疼得紧了,忙朝外嚷:“桃良,打盆热水来!”

  上了药,芷秋又往柜子里寻了双新的木屐捧来,“穿这个吧,省得将药膏子蹭没了。”

  陆瞻将眼微垂,支棱着两只红红的耳朵,“谢谢你。”

  “谢我?”芷秋听了好笑起来,挨着他坐下,折颈在他肩上,“今天是怎么了?好好的又谢起来,说了多少回了,咱们是夫妻,这点子小事情还要谢,岂不是见外了?”

  言着,端起身来将他发白的面色打量一番,“你是连夜回来的?路上是不是都没睡?正好我也困,咱们再睡一会子起来吃午饭好了。”

  “睡?睡觉?”陆瞻心头猛地一跳,匆匆朝身后大半丈宽的床铺瞥一眼,耳朵像烧沸的水一样滚烫,心慌意乱中,他将谈锋一转,“你方才是在找什么?找着了吗?”

  果然,芷秋顺着他的话儿急起来,拖着裙跑去妆台上翻出一只红玛瑙坠珥递给他,“上年进宫觐见皇后娘娘时娘娘赏的,喏,丢了一只,就剩这一只了。只怕往后回京去娘娘又召见,被人问起治我的罪怎么好?要不,你去给我打只一样的配齐了吧,横竖皇后娘娘也记不住,大约瞧不出来。”

  “皇后娘娘?”

  当今皇后崩了十几年了,哪里又钻出个皇后?陆瞻颦额暗忖,想这光怪陆离的梦境,还真有些意思。于是笑起来,将下巴点一点,“成,回头我给你打一只一样的。”

  芷秋乐呵呵笑着,踩掉绣鞋缩到床上去,掣着他的袖口撒个娇,“陪我再眯一会子,横竖你今天也伤着了,就不去衙门了吧?”

  “我……”陆瞻瞥一眼那裹在裙下的玲珑曲线,讪笑着站起来,“我不大困,”慌慌忙忙地,朝对过书案一指,“我看会儿书。”

  因丢了只坠珥,他又不在身边,芷秋一夜没怎么睡好,眼下困得很了,打着哈欠倒下去,“那你就在屋里看,我躺着就能瞧见你,好睡些。”

  陆瞻脸也有些发烫起来,缓缓地点头,转身往书案走去。芷秋眼角被哈欠挣出点点泪花,望着他被阳光射穿的红耳朵,莺慵蝶懒地翻过身,“你害什么臊啊?未必出去了几天,就不认得我了?讨不讨厌?”

  蓦然一阵酥酥麻麻的痒爬过陆瞻的心甸,他坐在书案后头随意卷了一本书,盯着她慢慢阖上的眼,忽然泄出一缕满足得不能再满足的笑意。

  他想,这个梦境未免太美太真,好像他真的在人间某个角落成了家,娶了位如花美眷。

  就这么无声地笑着笑着,时光似水,他知道梦终归会醒的,于是拼了命地同困倦作战,一刻也不敢阖眼,生怕闭上眼再睁开,眼前又会是那柄冒着寒光的弯刀。

  幸而这个好梦像是命运对他即将要遭受的苦难的补偿,长长的,让他过足了瘾。

  等他熬不住睡过去,再睁开眼时,还是那排雕窗,青纱月帐中,仍是那位美得惊叹的姑娘。倘若有什么变化,只是阳光爬出了房,撒在了波光粼粼的小池上。

  “姑爷,”桃良蹑着手脚进来,朝床帐中窥一眼,“这都快晌午了,要不要将姑娘叫醒了吃午饭?”

  陆瞻望一眼那隔绡朦胧的睡颜,轻手轻脚地踅出房去,落到榻上,“桃良?”

  “怎么了姑爷?”

  “桃良,”陆瞻语调更确定了些,朝卧房方向抬抬下巴,“那屋里熏的什么香?”

  未几,初月廊下捧来一盅茶,桃良接过搁在炕几上,“是一个老道送的,我也不认得是什么香。”

  “什么老道?”

  说话间,桃良踅到门框底下,与初月对坐着做绣活,“姑爷往杭州去的那天,下晌门上来了个老道化布施,姑娘散了他一些鲜果点心,还有五两银子,他心头过不去,就给了姑娘一匣子自做的香粉。那味道倒是十分稀奇,行市里从没闻见过的,叫什么‘六翮香’,说是用六种鸟的羽毛焚成灰做的,还从没听见过这种制香的方子。”

  陆瞻淡攒浓眉,桃良瞧出些异色,因问:“姑爷是不喜欢那味道?姑爷平日都是熏檀香的,要不一会子姑娘醒了我去换了吧。”

  “不必换了,先就这么着吧。”陆瞻摇摇头,呷了口茶,不想竟烫了嘴,忙不赢地吐着舌头用手猛扇。

  “姑爷吃口凉的。”桃良在圆案上倒了一盅凉水来,偷眼将他窥一窥,傻兮兮地张口,“姑爷,你今日可瞧着有些不大一样。”

  陆瞻陡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将脸藏在盅口里,挑起眉峰睇她,“哦?那你倒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桃良又走回门下捧起绣绷,扣着眉想一想,“我说了姑爷可别罚我啊,姑爷今天好像格外爱笑了,有些呆呆的,像个十七八的小伙子。”

  “十七八……”陆瞻将空空的绿玉盅在手上转一转,朝两个丫头窥一眼,“那我考考你们,我今年多大,先答的有赏。”

  “二十五!”桃良与初月齐声高喊。

  疑虑在陆瞻眼中稍纵即逝,又换上一副调侃笑脸,“我已经这么老了?”

  一眨眼,光阴似水,时光的彼岸走来芷秋。

  “可不是麽。”

  娇妩的声音一响,陆瞻的心便噗通噗通地跳起来,朝卧房那边瞧去,但见芷秋穿着葭灰素罗短褙子,里头是桃红的抹胸,烟红的裙,打着把芭蕉纨扇迤步行来。

  她的眼直勾勾望着陆瞻,以一张芳妍笑脸,“一眨眼,我都二十一了,还记得那年咱们留园碰见,我听见他们叫你陆瞻,转头我就告诉你,我叫芷秋。那时候我才十八,你才二十二,咱们是第二年春天成的亲,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我倒像是老了。”

  行动间落到对榻,将胳膊撑在炕几上托着腮,眼儿一眨一眨地睇住他,“你瞧我,是不是长皱纹了?”

  几只彩雀栖息在对廊的抚槛,蹦蹦跳跳地扑腾着翅膀。陆瞻止不住将她细窥,心里嚼磨着她的名字,“芷秋”“芷秋”“芷秋”……

  沉默中喊了千百遍后,他的眼神不再躲避,定定地落在她眉目如画的脸庞,“一丝皱纹都没有,美得惊天地气泣鬼神,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

  芷秋满意地扫过他发红的耳朵,将扇面遮住口鼻,盈盈眼波笑成弯月,“那倘若有一天,我生了白发皱纹,老得不成个样子,你还认不认得出我?”

  他平日是个很少做出承诺的人,可当抬眼看她,止不住地点了点年轻的下巴颏,“不论你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

  “哼,撒谎。”芷秋嗔他,风情卷在睫畔,“那你十二岁时在苏州遇见的那个小叫花子你怎么不认得了?”

  陆瞻紧紧颦额,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的美人儿同记忆中那个黑黢黢的野丫头重叠在一起。芷秋含笑注视他,等待他像平日一样的回答:心肝儿,你还要说多少遍才罢?

  但他扣紧眉心,露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惊喜,“是你?”

  “可不就是我?”芷秋睇住他,若有所惑地稍稍点头,走到他身边偎着,歪着脸一眼不眨地细窥他,片刻后笑了,“你瞧,不论是你十八还是二十二,或是二十五岁,我永远都能认出你。”

  陆瞻觉得她若有所指,心虚地将目光稍稍避开,讪讪发笑,“你就这么,喜欢‘我’?”

  她毫不矜贵地点头,眼波细细地闪烁,“喜欢,不论什么时候的陆瞻。”

  两个丫头在门口听得一头雾水,恰逢另几个丫头传饭进来,便起身跟着去摆了饭。夫妇俩坐到跟前来,桌上安放着你一盘子蒸鱼,一盘子炙羊肉,一盘子银苗豆芽菜,并一样鲜笋煨火腿。

  吃了须臾,陆瞻见她不大吃鱼,可自家吃饭,既不爱吃,何苦端上来?暗里揣测她大约是怕刺儿着,于是捡了快鱼肉在碗里细细分剥了刺,再放去她碗里。

  芷秋抬起眉,盈盈一笑,细嚼慢咽地为他添菜。其间,他们不时地瞥眼窥探对方,每一个眼神的碰撞,都像个迷魂阵,将陆瞻的心渐渐困在其中。

  赶上丫头们收桌子的时分,门上来传阿阮儿造访,芷秋一壁吩咐瀹茶备果品,一壁交代着请到屋里来。

  听见有客,陆瞻心有踞蹐,只怕露了什么马脚,便扬扬笑脸,“既是女客,你还是领到外头厅上见吧,我一个男人家在这里,是不是多有不便?”

  “哟,你什么时候避讳起来了?”芷秋挤着他坐下,两个水汪汪的桃花眼看戏似的琢磨他,“你不知见了我姊妹们多少遭了,又听她唱过曲,又听她吹过笛,眼下倒生疏起来?”

  陆瞻心里暗悔一阵,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面上将下颌角咬得硬一硬,笑着朝自己脑袋上一指,“我就说怎么糊里糊涂的,我想起来了,我在路上摔了一跤,连人带车翻到了坡下去,大约是那时候撞着了脑袋,有些迷迷糊糊记不住事儿,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要不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不不,”他连连摆手,心虚得发了一身汗,“不是什么大事儿,休养两天就好了。”

  芷秋暗笑不止,寸寸挨过去,倏忽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怎么摔着了脑袋,脸还容易红起来?”

  柔软的触感惊了陆瞻一跳,他盯着她,虽然佯作镇静,还是止不住地将脸胀得更红。

  心猿意马中,索性破罐子破摔,发了心,也俯过去照着她软绵绵的朱唇摁了一口,“你既是我的夫人,我亲得的吧?”

  不知哪里反投来几点斑驳的光,在芷秋娇艳欲滴的腮上摇来摇去,像是珍珠滚在玉盘里。

  她含笑的眼像是一种鼓励,陆瞻不禁又贴近,欲慢慢品撷一番,别像刚刚那般匆匆忙忙的,连个滋味儿都没大尝出来。

  不想正值阿阮儿跟着丫头进来,唬得他一下就端正了身子,两只手暗攥着膝上的衣摆,盯着穿着芳绿通袖袍的美人儿,髻上淡点珠翠,一身好颜色,只是脸上有些惨淡。

  芷秋见阿软儿有些悻悻不得意,便端起脸色来,挪回对榻坐着,指着一根梳背椅问候,“姐,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面色不大好?”

  “快别提了,我正为这事情来找你呢。”阿阮儿抿了口茶,两个肩些微垂下去,“正巧陆大人在家,我把事情说了,陆大人好歹帮个忙。秋丫头,你还记得那前些时我新买的丫头吧?”

  “那个十三岁的?”

  “可不就是她?”阿阮儿一脸恼恨,忿忿拍着掌心,“你说,我怎么就偏遇上这样横撑船的事情?前些日子在牙子手里买了她,谁知昨日,偏生她父母寻了来,我这才晓得,她原是拐子拐出来脱手的。我想着,既是有父母的人,我便放她去,谁知好心不得好,她父母非说我略买良人,要我赔五十两银子,我不赔,就要到衙门里去告我。如今请人写了状纸,就要递到衙门里去,我没法子,才过来寻陆大人的。”

  陆瞻听明白了原委,也略微听明白了,那个“陆瞻”在此地倒像是个权势不小的官儿,可他既不是那个“陆瞻”,谁也不认得,哪里找门路去办?于是哑口不言。

  索性芷秋心有成算,也不用他应承,自笑起来,“姐,就这点子小事情,使个相帮来传话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你放心,我同县令家的夫人说一声,叫她与她家大人打个招呼,事情务必查清楚了,省得他们不依不饶地讹银子。”

  “我也就是这个意思,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未必还怕他们告?只是他们告了,必定要封查几天,堂子里的生意就有好几天做不成,我倒没什么,只是姑娘们等着挣银子。你也不要同衙门里多说什么,该如何查就如何查去,只是不要贴封条子就成。”

  “晓得了,姐只管放心。”

  事情托完,阿阮儿就要辞出去,起身朝陆瞻行了个礼,两个眼似鹰眼一般将他打量一番,“陆大人,您今天连句话也不说,硬硬地坐在这里,是同秋丫头拌嘴了?”

  “没有的事,”芷秋忙迎下来调停,拉着她的手腕子往外送,“他回来的路上摔着了,有些不大痛快,不妨事,过几日就好了。”

  “该请大夫瞧瞧才是呀。”

  “瞧过了,大夫说过几日就好的。”

  芷秋送了几步蹀躞回来,见陆瞻在榻上攒眉筹忖。她便略转转眼,款步走到跟前去将他一搡,“嗳,你真摔着脑子了?连我姐也不认得不成?”

  “啊?”陆瞻抬眉起来,笑脸欲盖弥彰,“乍一见没认出来,坐了一会儿便想起来了,你姐姐嘛,怎么会不认得?只是,我倒还一时没想起来你们口里说的‘堂子’是哪儿?”

  原来京城与苏州管青楼的叫法不一样,芷秋心内了然,迤逗着眼坐到对面去,“就是烟花雨巷秦楼楚馆囖,你该不会连我是那里的出身都不记得了吧?”

  陆瞻心里像骤然压来块石头,闷闷的,却不像是因娶了一位风尘女,而是怜惜她玉润姿娇的身骨,竟然在这个世界承受了许多苦难。

  “你连这个也忘了啊?”芷秋见他面色有些难堪,一颗心亦跟着坠了坠,别开了眼。

  “经你一说,又想起来了。”陆瞻佯作恍然大悟之色,敛去愁容,赤忱地笑起来,朝她递去一只手,挤挤眉眼,“好姐姐,你过来,我方才还没亲完呢。”

  一眨眼,芷秋又笑了,将手搁在他掌心,偷偷摩挲了一下略显粗糙的皮肤。这不像是陆瞻的手,更像是另一个“陆瞻”的。

  她落在他膝上,揪着他烧得烙铁似的耳朵,益发肯定了——这是陆瞻,又不是,更像是还没来得及被时光摧毁的一位翩翩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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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先秦《诗经·国风·秦风》

  作者有话要说:后人栽树前人乘凉,十八岁的陆大人一眨眼就有老婆了,美得恨不得原地转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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