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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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洲遥立于湖水之中,四下望去,唯见冰面如镜,隐隐地映着漫天星光。/p
沈清玉倚在栏前，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夜色,只觉心底泛起一股微带怅然的安宁怡谧。/p
郑锋在里间重新处理了伤口，绕廊而出时便见到沈清玉扒着雕花朱栏用指尖去轻触冰面。/p
“等春暖水开，此处可泛舟垂钓,夜晚亦可闻风吹水漾,你喜欢，到时咱们多在这里住上一阵子。”/p
沈清玉被他自后拥住，倚在他肩头懒洋洋地问：“你交代好了？”她知道郑锋此行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轻松,他暗中离京,莫说此去吉凶何如,便说京中,要瞒过这样多各怀心思的人便是一件难事。若然他的行踪为人所知,那等着他的必是十分不利的局面。/p
“丛风留下护随,放心，若事有不对,钱先生自有计较之法,别怕。”/p
“什么计较之法？”她坐起身来,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必是无论如何,也要护我周全,是不是？”/p
郑锋笑笑,反手将她的手合于掌心：“此地之事我尽已安排妥当,只恐事有万一，才另有吩咐。你一人在此不许任性，不必逞强，一切都听钱先生安排，听话。”/p
沈清玉扁了扁嘴，拖长了尾音应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走？”/p
郑锋给她拉紧了斗篷，侧首看着远处隐现的火光。/p
宫中来人了。/p
皇帝这次派来的是日常为他诊脉的几位太医，更另差了吕业随行。帷帐落下，几位太医·轮·流·诊毕脉息，退后一道商议了一番，仍是毫无头绪，只能开些清毒护本的太平方儿，别无办法。/p
吕业是最后上前诊脉的。探脉毕，他又请郑锋掀帘露脸，以观面色。/p
丛风在一旁为难道：“少夫人同在帐中，观面实在不便。”/p
吕业仍旧坚持，最后郑锋允准，丛风只略掀开帐帘，让吕业和几位太医都看到了郑锋的面容。/p
这些皇帝特意派来的耳目都确定了郑锋中·毒·体弱，吉凶未知，最后只有吕业开了个方子，吩咐余毒尽祛之前，世子和世子夫人都不可见风着寒，也不可耗费心神，能不见人就不见人，最好是卧·床·静养，不加稍动。说完了这番话，他便携了太医院几位大人匆匆地回去复命，庄子里只留了一位太医以防万一。/p
明月洲中一时只剩了寥寥数人，沈清玉待外人尽退，方眯眼瞧着郑锋道：“世子爷心怀磊落，这便与吕太医握手言和，‘狼狈为奸’了？”/p
郑锋听她这赌气似的孩子话，没忍住覆额低笑出声。他捏了捏她的手，将她抱到身上来：“吕业之事，日后我会与你细说，这几日他可能还会前来，莫要任性闹脾气，好不好？”/p
“知道了。”沈清玉两手撑住他的肩，眼神不住地在他臂上伤处流连：“你连夜赶路，伤口能受得了吗？”她说罢又觉自己说了傻话，他是一定要走的，她拦也拦不住，便改口道：“我去给你收拾些路上用的物件儿，丸药膏药都要带好，他们不敢劝你，可你自己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日日换药，小心伤处……”/p
“不必，我已吩咐人收整妥帖了。”郑锋反身将她按在柔软温暖的锦褥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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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撑在她的脸侧，左手一点点描摹过她的眉眼。/p
沈清玉看着他峻冷眉目间那一点藏不住的温存暖意，心里就一个劲儿地泛酸，可她不想让他在外头还总惦记着她，便强做出一副坚强无畏的模样，郑锋静看她半晌，俯身在她耳边亲了亲：“我该走了。”/p
沈清玉一时再也装不住，抬手便揽住了他的脖颈。/p
屋中静暖·绵·昧，床·帐不多时便轻轻晃了起来。一只柔白玉手隐隐探出帐帘，随后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有力大手扣在了·床·沿。那两只手一刚一柔，交·缠·合握，缠·绵·亲·昵·得几要教一室生·春。/p
天色蒙蒙发亮，郑锋半倚在床头，看着哭得鼻头通红的小姑娘。她似是好梦正酣，白嫩的脸蛋儿上泛着一片·旖·旎·桃花·色。他伸手去触了触她微·肿·的唇，想到昨夜这樱桃檀口中被他哄着·迫·着说出的那些话，便觉刚缓了些的身体复又热了起来。/p
他并没当真要了她，可昨夜那般也已足够让她身上满是他的气息痕迹。他怕她看着他离开会难过偷哭，也怕她独自醒来会心存委屈。他在她身上用了过重的心思，也便失了所有的分寸和计量。/p
“世子，丛云几人已整装毕，请问世子何时启程。”/p
郑锋垂首在她眉心轻而又轻地落下一吻，又将被子给她掖好，方转身掀帐而出。/p
“即刻启程。”他回首看着层叠·鸳·帐，半日，才反身大步踏出了房门。/p
太医们一大早就在殿门外等候，杨斌展臂立于屏风旁，由着淑妃慢条斯理地为他整装束衣。/p
“你身子不便，这些事今后就交给宫人来做。”/p
“宫人做的是本分，臣妾做的是心意。”淑妃笑着为他佩好了荷包，转而叹了口气道：“皇上昨夜一夜未歇，今日得了空便歇上一阵子罢，凭外头有什么事，也不及龙体康要紧啊。”/p
杨斌冷笑道：“朕倒是想歇，可你瞧瞧这一出儿一出儿的，场场都是大戏。”他说着森冷地眯了眯眼：“朕千防万防，总还是见了血，你瞧着吧，从今儿起，寻朕做主的，喊冤的，想蒙蔽朕，利用朕的，这就轮番儿地来了。”/p
“皇上是英明圣主，自会明辨是非，惩恶赏善。”/p
杨斌看着淑妃低眉顺眼的柔婉模样，心头的火燥也渐渐抚平些许，他一抬手便挥退了周遭侍从，随即搀着淑妃坐到了傍边儿榻上：“从前朕有许多委屈你的地方，今后不会了，你，还有咱们的儿子，必会得到你们该得的一切。”/p
“皇上这话便说错了。”淑妃抬眸，笑的温柔平和：“臣妾多年位居妃位，皇儿也是锦衣玉食，文武双·修，皇上待我们已经很好了。臣妾明白皇上的难处，您是皇上，是大齐的君主，若一味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又怎么能管理好一国臣民呢？臣妾虽只是个后宫妇人，可也常常听贵妃姐姐教诲，臣妾明白，若是臣妾有一分的不容易，那皇上就有十分，百分的不容易，您心疼臣妾，臣妾也明白您的苦衷。”/p
“贵妃？”杨斌怔了怔：“她时常与你说这些吗？”/p
淑妃含笑点头：“臣妾从前不懂事，常有苦闷无解之时，都是贵妃姐姐一直在旁宽慰，臣妾读书不多，道理也知道的少，若非贵妃姐姐一点点将道理讲给臣妾听，臣妾……”她状似羞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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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低着头：“臣妾只怕也无法释怀。”/p
杨斌阖眸长长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淑妃的肩：“今后你喜欢与谁往来就与谁往来，你若是不愿意，便是皇后的传召也可不听不闻，有人问起，就说是朕的意思，你身怀有孕，身份贵重，谁也不能再欺负你。”/p
“臣妾谢皇上惦念，您就放心吧。”/p
“连儿。”杨斌侧身坐在淑妃身边：“莫再一口一个臣妾皇上的叫了，从前如何，咱们今后还是如何，你……别与朕生分了。”/p
淑妃讶然瞧了他一眼，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皇上，人多口杂，您贸然晋了臣妾的位份已教人颇有微词，若是再……”她偏头倚在杨斌肩上，柔声道：“称呼在心不在口，只要皇上明白臣妾的心意，臣妾知道皇上的心思，那叫什么，唤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呢？”/p
“朕的连儿当真是长大了。”杨斌阖目掩去眸中落寞：“朕还记得你那时刚入王府，没几日，就敢直呼朕的名姓，你……”/p
“皇上。”淑妃垂目嗔了他一句：“您快去吧，外头诸位大人还等着您呢，别误了要紧事。”/p
“娘娘。”杨斌走后，淑妃的亲信宫女走上前来，犹豫几息，还是道：“您和皇上好好的，怎么又提起了贵妃娘娘呢？您……”/p
“那又如何？”淑妃抬起脸来，方才的柔顺清婉尽都化作了冷冰冰的淡漠：“我这宫室之外门可罗雀时，唯有贵妃还肯赏我几分薄面，吃穿住用，她在私底下贴了不少，也为我几次与皇后相争，不管这其中究竟有何缘由，我受了贵妃的恩，就要以同等之心还报。”她直直看向宫女，清如芙蓉的脸上像是覆了一层寒霜，美则美矣，却冷得教人心寒。/p
宫女垂首噤声，不敢再提贵妃之事。淑妃看着案上香炉，良久，起身上前熄了这香。/p
“这是皇上今日才赏的，说是娘娘从前最爱这一味香，您怎的……”/p
“都收了。”淑妃用帕子重重地擦着手：“从前喜欢，如今不喜欢了，送的时机不对，东西再多再好也只配废弃搁置。”/p
宫女的心也被淑妃这冷冰冰的话冻得抖了抖，她与淑妃究竟情分不同寻常，几息之后，便直言劝道：“奴婢知您心中苦凄，可……可皇上就是皇上，如今您晋位在即，二皇子又被屡屡封赏，您……”/p
“我心中自然有数。”淑妃慢慢抚着尚未显怀的肚腹：“去贵妃姐姐宫中禀一声，说我想与她说说话，问贵妃姐姐得不得空。”/p
宫女一窒，连忙道：“娘娘，贵妃娘娘的法子说得容易，可……”/p
“怎么，如今我说话你都不听了？”淑妃掉头直回了里间：“我看那法子颇好。”若能成功，也省的我每日这样恶心我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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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自然有数。”淑妃慢慢抚着尚未显怀的肚腹：“去贵妃姐姐宫中禀一声，说我想与她说说话，问贵妃姐姐得不得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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