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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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日光透过花帐,稀稀疏疏地落在·床·褥之间。沈清玉已经醒了好一阵子,她趴在枕上，下巴抵着自己的手臂,另一手拿着他昨夜写就的花笺，瞧着瞧着，唇角也不由微微翘了起来。/p
她的身子又酸又痛,可瞧着笺上他写来哄她的词句,那般醒来见不着人的委屈不舍也被这样·缠·绵·的心绪给压了下去。/p
沈清玉将纸笺压入枕下，这才慢慢挪着微微掀了帐帘。/p
看天色，似是时已近午了。/p
沈清玉拥被而起,低首时,只见肩臂颈侧尽是一片·暧·昧·红痕。她耳朵红了一红,又掀起被子来往里瞧了一眼,然后便重新倒下,将自己严严实实裹进了被子里。/p
她的身上无处不存着他的痕迹,只她一眼便能瞧着的就一路不断地蔓到了脚背上。沈清玉摸了摸发烫的脸，只觉全身上下,仿佛各处都是他的气息。她昨夜某个时刻竟觉得他是要把她一口口吃了,虽则他已极尽温柔,可他抱着她的力度,看着她的神情,无一不教她心悸。/p
她把脸蒙进被子里,耳边仿佛还存着他那些温柔又·荤·戾的话。他不顾她的躲避哭求,偏偏要教她听得清楚，听得明白。她从前不知道这世上原是有这样多教人又害羞又·颤·栗的话的，他与她说那些话时，目中温柔戾狠交加，粗·糙·的指腹也一下下在她颊侧重·重·抚·着，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目中那些克制的，捆缚的情意一点点烙在她的心底。/p
门外的轻叩声将她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沈清玉面上烫得厉害，嗓子不知怎的似有些哑了，她拿过床边中衣着好，踩上绣鞋时只觉脚下一软，险些要跌到地上去。/p
“进来。”她最后仍是藏进了帐子里，隔着帐帘，丛月垂首立在几步之外，答道：“钱先生被接来庄子里了，府中夫人来信问世子和少夫人的情形。”/p
“先将先生安置到挨近湖边的院子去，娘的来信拿来我瞧。”/p
丛月从袖中拿出白氏来信，递上后又后退两步道：“城中戒严，府中事繁，夫人无暇多顾，听先生说，夫人在府中急的连饭都吃不下了。”/p
沈清玉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才刚刚开始。郑锋不在京中，一日两日或许好瞒，可天长日久，便要处处小心遮掩了。/p
“明月洲中眼下有几人？”/p
“除了少夫人，便只有属下和丛风，其余人等布在明月洲四面，或在湖中亭，或乘舟待唤。”/p
沈清玉怔了怔，想到昨日所见，这明月洲虽不甚大，却绝不算小，眼下只有他们三人在此，倒是足够清净隐蔽了。/p
“府中现下如何？”/p
“回少夫人的话，府里仍是夫人做主照管，如今二老爷家的弘铎大爷受世子之托，与夫人一道理国公府之事。”/p
听到郑锋临行前已有了安排，她也便稍放下心来。可她在·床·上辗转几番，越琢磨这回的事心里越是燥怒不安。/p
沈清玉揉了揉额角，起身穿好衣裳，又慢慢挪到桌前提笔写了一长串儿的香料药材。/p
“等城中戒严除了，你将这纸上所记之物寻来，我有急用。”/p
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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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接过仔细瞧了一瞧，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仍是道：“少夫人急用，便无需等到戒严解除，属下即日便能给您弄来。”她说着迟疑了一下，小心说道：“属下多嘴问一句，少夫人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呢？”/p
沈清玉笑笑：“赚银子。”/p
这边吹牛皮打发了丛月，她坐在窗旁小榻上犯起了愁。/p
其实师父教了她许多东西，可大多都是庞而不精，调香一法她当年只学了寥寥数月，师父便不肯再教，只说那些不是她该深学的，知道些也就罢了。她还记得自己那时调好几味香给师父品鉴时，师父脸上那般显而易见的嫌弃之·色。/p
她知道师父身上有许多的秘密，谁都不能去深究，所以她一直记着师父的话，不与外人言说自己都从师父身上学了什么，也从不将习得之法现于人前。藏拙二字，是师父离开时对她唯一的要求。/p
她已经许久都未调香了，若不是还记得当年那几个香方，她也不敢贸然尝试。毕竟她深知自个儿的本事，并没有现眼的意愿。可这次的事给她敲了个警钟，郑锋位高，手握·兵·权，无论是想害他的还是想利用他的，都会无所不用其极，她多的做不了，眼下能做的就是尽量攒银子。/p
有了银子，他手下那些伤亡将士及其家眷就都能有个妥帖的安置之法，有了银子，他们离开京城远赴西北也能做更多的准备。她并非不知情势艰难，只是一直被他保护的太好，一时倒忘了外头的风刀霜剑有多密集。/p
她明白师父从前教她藏拙之意。她不过一个闺阁女儿，能依恃的实在太少，在这种情形下，若像孔雀开屏一般把她那半桶水晃得人尽皆知，那她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p
可如今不同，郑锋在她身边筑起了高高的壁墙，将她护得密不透风，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她知道，他会永远护着她的。/p
才不过两个时辰，丛月便将她所需之物准备的妥帖齐全，沈清玉择了一件干净宽敞的屋子做香房，整个下午都几乎未挪一步，到了天际都被红霞染得一片绚烂时，她方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吩咐丛月去将钱老请来明月洲。/p
一顶小轿停在阶外，钱老捋着胡子，扛着药箱，被丛风一把搀了进去。/p
“你们这些丫头小子，个个儿地沉不住气，急个什么劲儿啊你们这是……”他一面消化着晚饭吃的烤兔肉，一面悠悠地欣赏着明月洲中景。不得不说，此处名为明月洲还是颇有些道理的，若是到了明月高悬的时候，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儿，他摇了摇头，一面叹着世子风雅无匹，一面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来，饶有兴味地吃着核桃仁。/p
丛风眼角抽了抽，眼见钱老俨然是一副游山玩水的悠哉模样，就禁不住叹了口气。这位老先生，大多时候都精得像猴儿，可有些时候又像是心无城府的老小孩儿，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真纯。/p
香室中已点起了灯，遥遥望去，那里头像是盈着无尽的温适平暖，让人心向往之。/p
丛月从里间打开了门，钱老一面笑着，一面提步而入。当他嗅到空气中那股极甜又极冷，若梅又若雪的气息时，不禁怔在当地，慢慢地睁大了眼睛。/p
沈清玉坐在案后，面前置了个通身无饰，雪白无暇的香炉。那香气就是从炉中散发出来的。/p
丛月候在屋外，迎着寒风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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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走动了两圈儿，又跺了跺脚，而后笑着捏起腰间荷包，闭目深深吸了口气。/p
“啧。”丛风不知何时倚在栏前，眼见她这副出门捡金子的模样儿，便哼笑道：“知道的是说你拿了个香包，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是数万银票呢。”/p
“你懂什么？”丛月将荷包解下扔给丛风：“你闻闻这香气，是不是回味悠远，嗅上一口，那股子香气就像是萦在鼻尖儿，几个时辰都不会散呢。”/p
丛风不通这些香啊粉的，可以他的品味来看，这香倒真是清甜不腻，仿佛不沾染丝毫尘气。/p
“你说少夫人怎么这么厉害，随随便便一比划就能弄出这样的好东西来。你听少夫人说了吗？这次寻钱先生来就是想让先生想个法子，用这些香赚些银子呢。”丛月往半空中呼了口热气：“那些跟着世子出生入死的，眼下伤病交加的，少夫人都想好好安置他们，虽然我不太懂账目上的事儿，可我也知道，只这么些日子，少夫人就往里贴补了不少了，又是送粮又是送炭，这若是换个人，谁肯这么往里头扔银子呢？”/p
丛风也敛了笑，转回头去看着仿佛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他自然知道，世子悯恤兵将，少夫人菩萨心肠，饶是如今瞧着是一副富贵的壳子，里头该掏的却也尽都掏出去了。/p
“少夫人这方子是何处得来？”钱老默了片刻，看着沈清玉认真发问。/p
“偶然得来。”沈清玉言笑坦荡，却摆明了不会回答这话：“我方才所言，先生认为是否可行？”/p
钱老叹了口气，向后倚在椅背上，没再追究多问：“少夫人所虑极是，此法可行，且……”钱老直直望向香炉：“颇有利可图，老夫自去准备，必不会教您失望。”/p
屋中静了一阵，钱老率先打破了沉默：“西北一地，世子将赴之所颇多外邦异族，其中有些族落邦国极好中原熏香，少夫人制的这一味香，香气萦萦，数日不散……”钱老抬眼，定定看向沈清玉；“千金难买。”/p
沈清玉笑笑，摇头道：“先生过誉，我自知手法不够娴熟，欠缺甚多，虽得这一味方子，却难以发挥它极致之味。”/p
她这话不是自谦，当日师父信手调就，那般香气才叫人经年不忘。而她调的这一味，实在是差之远矣。/p
“还请先生寻一位擅长调香的师傅，再加精研，方能发挥这方子的妙处。”/p
钱老拿过桌上的方子，垂目细细看了几眼，复又抬眸看向沈清玉。那模样，仿佛是第一天认识眼前人。/p
“少夫人心怀坦荡，心底无私，老夫……”钱老起身，恭敬向沈清玉行了一礼：“老夫必不辜负少夫人苦心，您请放心，在西北做这香料生意，再将铺子辗转寄予旁人名下，必能掩人耳目，积下银钱。”顿了顿，他郑重道：“此方由来，老夫不会再与外人道，少夫人也请勿与旁人道。”/p
沈清玉不知钱老看出了什么，她心里颇为好奇，可又不能贸然发问。她记得师父的话，有些人，有些事，不可与外人道。/p
“我还记得几个方子，既然先生觉此法可行，那我再写下几个，银子总不嫌多。”/p
钱老这回却有些迟疑。他似是有些意动，可他细忖了片刻，还是摇头道：“再写一个方子就足矣，不必再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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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玉不解其意，却知道钱老是个最明白不过的人，所以她最后只又写了一个香方，便送了钱老匆匆离开。/p
这次是丛月送钱老上轿的。她眼见着抬轿的人走远了，连背影都看不清了，才慢慢踱回了明月洲。/p
“你这是什么表情？”丛风仿佛从不怕冷，他抱臂倚在栏上，偏头细瞧丛月神情。/p
丛月扯了扯嘴角，道：“我瞧着钱先生的神情像是极为高兴，但好像还有些忧·色，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p
丛风瞧着远处被夜色吞没的一行人影，撇了撇嘴道：“我只听着了‘银子’俩字儿，那老小子，有了银子还有什么可忧的，你看错了。”/p
看错了吗？丛月思虑重重地转开了视线，一眼便瞧见在栏前伸胳膊伸腿的沈清玉。她紧赶着几步凑上前去，就听沈清玉道：“咱们三个今晚吃个锅子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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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城中戒严除了，你将这纸上所记之物寻来，我有急用。”/p
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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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丫头小子，个个儿地沉不住气，急个什么劲儿啊你们这是……”他一面消化着晚饭吃的烤兔肉，一面悠悠地欣赏着明月洲中景。不得不说，此处名为明月洲还是颇有些道理的，若是到了明月高悬的时候，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儿，他摇了摇头，一面叹着世子风雅无匹，一面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来，饶有兴味地吃着核桃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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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静了一阵，钱老率先打破了沉默：“西北一地，世子将赴之所颇多外邦异族，其中有些族落邦国极好中原熏香，少夫人制的这一味香，香气萦萦，数日不散……”钱老抬眼，定定看向沈清玉；“千金难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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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心怀坦荡，心底无私，老夫……”钱老起身，恭敬向沈清玉行了一礼：“老夫必不辜负少夫人苦心，您请放心，在西北做这香料生意，再将铺子辗转寄予旁人名下，必能掩人耳目，积下银钱。”顿了顿，他郑重道：“此方由来，老夫不会再与外人道，少夫人也请勿与旁人道。”/p
沈清玉不知钱老看出了什么，她心里颇为好奇，可又不能贸然发问。她记得师父的话，有些人，有些事，不可与外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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